贾政锋利的目光仿佛一把剑刺入王氏的眼睛, 呵斥道:“瞎嚷嚷什么?成何体统!”
王氏表情陡一僵硬, 讷讷闭嘴, 低下了头颅。最近大房的日子难过, 她有些得意过头, 太跳了。
贾政胸口起伏不定, 冷冷横了王氏一眼, 忍着烦躁对史氏道:“儿子先去梳洗一番。”被关在将军府的柴房一天一夜,他感觉身上哪里都有虱子爬动,痒得难受。
说罢, 贾政躬身退下,目不斜视地擦身越过王氏。
叫贾政冷漠的态度伤到了,王氏死死咬着牙齿, 心针扎一样的痛。
史氏瞟见了没好气道:“好了, 那副样子做给谁看。”
先是让丈夫漠视斥责,后又遭受婆婆的冷言黑脸, 诸多负面情绪如潮水涌上王氏心头。她鼻头一酸, 眼泪盈眶, 险些就忍不住哭了出声。
史氏觉察到王氏脸上的变化, 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加大声量道:“我让你适可而止!说你一句你就委屈成这样了?不知道的, 还以为我这做婆婆的是如何如何虐待刁难你了!”
在手心上掐出了几道月牙痕迹,王氏强撑起笑容,寻了个借口道:“老太太莫气, 我这双眼睛近日不知道怎么回事, 寒风一吹或者见光的时间长了就眼红刺痛,有时候还会莫名掉泪。想来是出了毛病,待会儿媳妇便命人寻大夫来瞧瞧。”
史氏语气硬邦邦地说:“是吗?眼睛是一处紧要的地方,可要叫大夫瞧仔细了。”
“是。”王氏低眉顺眼应了一声,压下内心各种消极情绪,轻声询问:“贾瑚无礼撞伤长辈,而张氏私自和张家走动,并且纵子行凶。只因昨日珠哥儿出了意外,耽搁了处置他们。不知老太太打算何时再提他们去祠堂受罚?”
老太太不晓得出于何种心思,今日居然容忍了贾赦的混账行径。但是,老太太素来憎恶张氏,连带着亦不喜爱其子贾瑚。她递了梯子出去,老太太没理由不接过,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哼!今日她虽拿贾赦无可奈何,却可以扒下他妻儿的一层皮。
王氏尚未知晓张家和太子之事,心里想得十分美,殊不知这恰好戳到了史氏痛点。
当下,她就怒了,指着王氏的鼻子骂道:“闭嘴!我看你不仅眼睛出问题,嘴巴也出毛病了,大夫来的时候,叫他顺带替你治一下嘴巴!”
王氏的心一半茫然,一半恼恨,不知所措地问道:“我……可是媳妇说错了什么话?还请老太太告知。”
“今晨太子复立,张氏父亲官复原职,将军府的人都是看在他二人的面子上,才肯收下赔礼放政儿归家。如今张氏本人对我们又是那样的态度,一旦有个好歹,激怒了她娘家人,求到太子跟前,政儿的仕途可就到头了!”
分析好了原因,史氏戳着王氏的头颅,恶声恶气道:“这关头,还怂恿我去对付贾瑚和张氏,你脑子里装着的全是浆糊吗?”
“什么?!太子和张氏父亲……”宛如两枚火乍弹落在心湖,炸得王氏内心波浪翻滚。她的脸色瞬息万变,青了黑,红了紫,一时之间竟像是哑巴了一般,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太子都被废黜了,居然还能复立,让张家人翻身!
凭什么张氏和贾瑚这般好运气!
心绪剧烈波动,半晌,王氏才找回说话的能力,嗓音沙哑道:“是媳妇错了。”
回过神来,王氏表面上毫不犹豫地向史氏认错,心里头却埋怨史氏故意隐瞒她重要消息,害得她白白挨了一顿骂。
按着发疼的胸口,史氏表情疲倦地摆摆手,“我累了,回屋里歇息,告诉政儿明日再来拜见我。”
王氏垂目应诺,亲自送了史氏出门。
不多时,贾政洗漱好出来,从王氏嘴里获知了史氏离开的原因,不咸不淡地和王氏说了几句话,转头就去了姨娘屋子。
王氏见了简直想杀人,将自己关在卧房里哭了一整晚,第二天眼睛肿得不能见人,只得称病不出门。
……
七天之后,寒风减弱,气候转暖。
史氏回想起这一阵子府里接连而来的倒霉事,选了一天无雪风柔的日子,发动了两房的人去护国寺上香祈福,求菩萨祛除他们身上的霉运。
张氏心知肚明,他们霉运的是因得罪了贾瑚由上天降下的,得了消息后,想象着史氏戚戚然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她这一笑,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兴奋了起来,两只小脚踢得张氏的肚皮一鼓一鼓的。
贾瑚发现了张氏蹙眉难受的模样,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去。桌边喂贾瑚吃饭的贾赦见状,赶紧端着碗追着儿子而来。
贾瑚一边温柔地摸张氏肚子,一边糯声安抚道:“弟弟乖乖,不要踢母亲哦。”
许是听到了贾瑚的话,里面的小家伙果然停止了密集的踢动,安分了下来。
见张氏的眉头松开,松了一口气,贾瑚笑弯了眼睛,夸赞未出世的小家伙道:“真乖,哥哥最喜欢你啦。”
忽地,贾瑚感觉到自己放在张氏肚皮上的手,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弟弟给自己的回应,于是眯着眼睛笑得愈发灿烂。
张氏揉了揉贾瑚脑袋,继而低头看向自个儿的肚子,柔声说:“这孩子,日后必然是个小调皮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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