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深处建有五间小小的草房,半人高的木篱环绕四周,柴扉半掩,却挡不住外面杂生的野草野花,访者得仔细观察,才能在蒿丛中发现一畦畦的菜蔬,看样子,住在这里的人并不擅长打量田地。
房前是一片坚实的空地,被数十只肥鸡所占领,个个大摇大摆,对韩芬和来客毫无惧意,周羽清小声驱逐,勉强开出一条通道。
韩芬止住脚步,开始向客人介绍,“这是我的房间,这是霍允的,中间没人住,是吃饭的地方,这间是顾慎为的,这间是小秦的。嗯——这边是霍允的花圃,你们不要靠近,她会生气的。”
发现老神仙含笑点头,好像一切了然于胸,周羽清忍住好奇,没有寻问“霍允”是谁,那边的花圃他看到了,种的都是山中野花,除了稍高大一些,没一点特异之处,不过打理得的确很精细,几乎没有杂草伴生。
“你们就住在中间这屋和小秦这屋吧,提醒一句,千万别进霍允的房间,她发起怒来谁都挡不住。”
霍允的名字被频繁提起,周羽清真想问一句这是龙王养的猛犬吗?三人恰好走到中间的房门前,从里面突然蹿出一条低矮的身影,贴着墙角奔向另一座草房,周羽清满面愕然,真人指着那东西说:“好胆小的狗,养来何用?”
那是一条体型中等的黄狗,躲进屋子里就再也不肯出来。
韩芬拍手道:“神仙说得太对了,到时候你跟霍允也这么说,咱们一块建议把二黄儿杀了吧。”
“唔唔,别叫我神仙,我叫紫鹤真人。”
“我没说你是假人啊。”韩芬疑惑不解地打量老头儿,“纸鹤?瞧你的身子骨,是有点像纸糊的。”
真人抚掌大笑,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周羽清却高兴不起来,他不喜欢老神仙被任何人拿来开玩笑,更不觉得藏身此地的龙王会是多厉害的角色,光是那一地未打扫的鸡粪,就足以令他大失所望。
高人必有高人的气派,表现在方方面面,可眼前这个地方,处处都证明居住者的懒散与放纵,周羽清实在猜不透老神仙来找龙王的目的是什么,除非——他心里生起一个念头,越想越觉得有理。
草房很小,被分成两间,一边是厨房,一边是饭厅,摆放着一张方桌和四把粗陋的木凳,角落里是一张小床,这里显然还被当成杂物间,堆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工具。
周羽清原想让师父住在这里,现在改了主意,心想待会看看那个秦夜明的房间会不会更干净一点吧。
韩芬一点也不觉得房间寒酸,笑嘻嘻地说:“你们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有点饿了。”
真人点点头,“天色的确不早了,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有前天剩下的米饭和昨天没吃完的青菜,都很难吃。”
周羽清隐隐感到这个疯女人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急忙插口道:“我带着干粮,只要烧些热水就好。”
“不好不好。”韩芬连连摇头,“难得来两位客人,怎么能吃你们的东西呢?”
疯女人居然说出这样客气的话,周羽清很是意外,“客随主便,你说的算。”
“要不,咱们宰只鸡?”韩芬两眼发亮,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周羽清头摇得更快,“我们是出家人,不吃荤,更不能杀生,干脆你吃你的,我们……”
真人扯了扯徒弟的衣襟,小声说:“你已经说了客随主便,再反悔不合适吧。”
周羽清两眼睁得比铃铛还大,自从决定下山,师父好像变了一个人,威严肃穆、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神仙说消失就消失了,现在的紫鹤真人与女疯子倒有几分相似,都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真人在徒弟的逼视下稍显畏惧,用更低的声音说:“倏忽掌法,想不想学?”
倏忽掌法是崆峒最高深的绝技之一,非内力已臻化境者不可学习,周羽清受门派事务牵扯,早已绝了一窥神功奥秘的心事,没想到师父竟然突然提起。
“呃……这个……我……当然,当然想学,可是……”
真人眨眨眼睛,“你的内功差了一点,可是有我帮忙,未必不可练。”
周羽清大喜,与此同时也揣摩出师父的意图,朗声道:“戒律者,心诚而已,主人若是坚持,客人怎可拒绝?何况师父与我又没有杀生。”
真人含笑点头,韩芬却不领情,“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就得你们两个杀鸡才行,我不是说了嘛,那是霍允的鸡,我可不敢动。”
周羽清憋得脸色通红,可是看到师父期盼的目光,只得咬牙道:“我不怕霍允,也不怕神灵惩罚,为了师父,我甘愿……”话未说完,长叹一声,大步走出房间。
外面薄暮笼罩,庭院里,群鸡悠然自得,那条胆小的黄狗不知何时跑了出来,远远地围着小毛驴,逡巡不进,一听到有人出来,转身就跑,又钻进顾慎为的房间。
周羽清心中默念超度经文,暗道:可怜的鸡啊,你必定是前世做了恶事,才会有今日之劫,我只杀看上去霸道的鸡,也算是锄强扶弱。
站在门口观看的韩芬将他的“锄强扶弱”计划给打乱了,两三只最为趾高气扬的公鸡她都不让动,“花神和大红可不能杀,那是霍允最喜欢的家伙,小肥也不行,它孵出的小鸡最多,这只可以,霍允还没来得及给它起名字呢,它还在我腿上啄过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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