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教授茫然四顾,但目光却突然之间凝固了起来。
他干咳了几声,虚弱的身体开始在地上爬动起来。他扫去那些就在他面前的白骨,硬生生地爬出来了一条干净的路。
终于,他的爬行停止了下来……停在了一具尸体的面前。
不知道是否此地特别寒冷的原因,原本应该死去的尸体反而是变得僵硬……并没有腐化多少。
那尸体应该是从上方掉落的时候,恰好地碰在一根柱子旁边,此时呈现出来挨坐的姿势,低着头。
只是,跟随而来的洛邱等人,却能够清晰地看见,这尸体的手臂,脖子,甚至是衣服破开的地方,都已经可以隐约地看见骨头,那被啃咬过后的痕迹……
秦方不说话,他只是颤抖着双手,仿佛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般,怯弱着,缓慢地把尸体摆正了一些。
“高锐……老秦我,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来看你了。”
秦方颤抖的手摸着昔日兄弟的脸,缓缓地捧了起来,痴痴呆呆,“我知道你也在等我。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知道,每一个晚上,我都能够听见。当时的我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什么话也不说,但是我听得到,你一定是一次次地在心中怨毒地咒骂着我。我都知道……”
秦方开始整理着高锐身上的衣服,声音早就已经沙哑:“那天我听到了声音,发现牛子他们没有死,就在这附近。我不敢把你也带出来。我抹掉嘴唇上的血,我在地上打滚,让泥土掩盖身上的痕迹。那时候恐惧和自责早就把我的良知抹去,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牛子他们,更加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却面对你的妻子。”
秦方忽然悲笑了一声,“离开的时候,我不敢看你一眼。看见你就像是看见我自己,看见那个我把自己丢在了你身上的自己。”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我一直问我自己,我们当初到底为了什么而去刨地挖坟?我们用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其实也只是自欺欺人。其实只是为了财,要财到底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生活。我们什么也贪,最终就是现在的下场。活下来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但是我问自己,我还算是活着吗?”
秦方教授开始整理着高锐散乱的头发:“你放心,你的孩子初雨我已经养大,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年前,我就写好了遗嘱,我死了,我的全部都会交给她的……你的妻子我也葬好,就在你老家屋子后面的园子里头。我给你在她的旁边立了一个衣冠墓。我想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真正地带出来,葬在你妻子的旁边。”
秦方忽然之间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但我现在知道,我根本不敢把你带回去。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把你带回去?我还有什么面目……把你这零零碎碎的身体带回去?”
猛然之间,秦方从他的靴子之中抽出一把明亮的匕首,轻声道:“所以,至少也要把你少了的地方补上,才能够带回去……高锐,我把吃你的,还给你了,好不好?”
他用手中的匕首,朝着自己的另一条手臂,用力地割了下去,切开了自己的皮肉,切到了骨头的地方,然后用力地拉着。
秦方惨叫了一声,硬生生地从手臂上拉出来了一块鲜红的肉块。
“这是第一口。”
但他没有停下,而是又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再一次地朝着自己的手臂割去!
一刀,又一刀。
第三刀了。
……
看着秦方教授如此自残的一幕,张罄蕊下意识地想要走前上去,可马上便被洛邱给拉着了手臂。
“这……太残忍了,教授没有必要……”
洛邱摇摇头道:“教授他开始找回自己丢失了的东西,你也要阻止吗?”
张罄蕊低着头,转过了身体,不忍心再看,听着秦方教授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头皮发麻,又一次忍受不了,“我们……就不能做些什么吗?”
洛邱眨了一下眼睛,他忽然感觉到在高锐的尸体上,还藏着什么……像是火苗,一下子跳动了起来。
这尸体之中的魂还没有彻底散去……只是一直沉睡着吗?或许是因为地宫之中第三层的特殊环境所导致。
洛邱下意识地朝着秦方教授看了过去。
当他割下的第十刀,他一条手臂,早就已经骨肉分离,变得无比的恐怖。
终于第十一刀后,秦方打算开始朝着自己的大腿割去。
洛邱动了。他快步地走到了秦方的面前,伸手抓住他持刀的手臂。
“不要阻我!”
“教授,割下的第一刀,你在惭愧,第二刀也是……一直都是。”洛邱神情不变,“这条手臂之后,你是觉得不够,还是觉得,这样继续自残下去,可以让你获得救赎的快感?我以为你,会自己停下来。”
“你……说什么?”
洛邱叹了口气道:“教授……你知道,自己在笑吗?”
“我……”
秦方一下子身体僵硬了起来,他仅仅地握着匕首的手指一瞬间松开,匕首落地,当啷一声。
“我……我只是……”
洛邱看了秦方教授骨肉分离的左臂,默默地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弄成了布条,裹紧了他手臂到肩膀的位置,“我其实没有立场阻止你……只是,我比较好奇,教授你说过,当年,你的兄弟只是默默地看着,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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