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把住萧怀朔的胳膊,想要再亲回来的时候,萧怀朔并没有躲,他只温柔专注的凝视着她,轻轻说道,“……我喜欢你。”
如意没有亲上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尴尬。
如意也会想,事到如今才尴尬起来,其实很矫情——毕竟早在当年,萧怀朔就已经向她表白了心迹。
她并非不明白他的心意,她只是……只是从未真正正视过。她认为他的喜欢是一时迷乱,是可以用时间和成长来治愈的错觉。并且因为在这许多年里,萧怀朔放手、娶妻、重回正途,对她时克制、守礼、从不言说,她认为他已走出来了。
毕竟是那么突兀、荒谬的感情,造成了许多不可挽回的伤害,扰乱了许多原本皆大欢喜的因缘。
毕竟是只要他放弃了,所有人就都能松一口气,所有故事就都不再纠葛难解的感情。
可是,原来它竟这么沉重和持久吗?
只要亲一下,就能变回去,就能结束眼下的混乱和错位。
但在萧怀朔再一次表白后,她若真的为了这种理由亲上去……她做不到。
天和四年,如意咄咄逼人的访查终于令蛰伏在汝南的李斛感受到危机,于是他提前起兵叛乱。
李斛的名号一打出来,天下震惊。
随即汝南沦陷。李斛在汝南废除苛捐杂税和田租,招募流民与百姓,很快便集合了上万人的军队。他诈称要进攻淮南,实则声东击西,夺取了江北的谯州、历阳。
至此,太子萧怀猷依旧不相信李斛有胆量渡江夺取天下。如意虽据理力争,劝说天子加固采石渡的守备,并派兵北上袭取汝南,进攻李斛的大本营,但她毕竟年少,天子并不看重她的意见。
如意亲自登门,开诚布公的向太子投诚,并陈说厉害。维摩诚恳热烈的接待了她,然后就将她派驻在采石渡的守军全调拨给了别人。
至此,如意才终于明白,萧怀朔为什么说“作为储君的备选出生的人,没有当忠臣的资格”,他确实是将维摩的器量彻底看透了。
这一次没有北伐溃败,国内兵多将广,北朝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如意还提前警告过维摩李斛可能采取的策略。如意觉着,这次叛乱应该不会发展成她经历过的那次那样。
但在维摩的调度安排下,局势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李斛的大军宛若神兵天降般渡过长江,再度出现在建康郊外。
这次有徐茂的援军在,如意相信至少他的援军不会作壁上观,只要跟城内守军里应外合,是能击溃李斛的。
但是局面发展到这一步,谁能保证台城一定能坚守到援军赶到呢?
而无数不可预知中,唯有一件事是如意可以预见的——萧怀朔,或者说变成了她的萧怀朔,不管最后获胜的是谁,他的处境都会很危险。
在得知李斛渡江后,如意立刻安排人手送萧怀朔出城。
她安排的不是别人,正是徐仪。
而徐仪和萧怀朔,都听从了。
北出钟山的驰道上,萧怀朔从马车里出来。徐仪伸手去扶他,萧怀朔推开了。
他大大咧咧的提着裙子,踩在车辕上,再一次向徐仪宣告,“从今以后我不再是舞阳公主,我们之间的婚约已经不作数了。”
徐仪点头,眸中有错过的怅然,也有兄长的无奈,“……我明白。”
萧怀朔道,“你明白就好。”
如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却只坐在马背上低头不语,看马蹄百无聊赖的踢在枯黄秋草上。
萧怀朔转向如意,道,“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如意这才抬头看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只是看到他时自然而然的就笑了,“别白费力气了。你那点小心思,什么时候骗得过我?我不会过去的。”
萧怀朔愣了一下,点头,“……也对。”而后他说,“那么就等我吧,等我杀回来救你。如果到时你仍不愿意,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好。如果你愿意,我们再慢慢的说……”
如意不知为什么脸上有些发烫,她心烦意乱,拨马回头,“等此间事了结了再说吧。”
又叮咛徐仪,“一切就托付给表哥了。”
徐仪道,“放心。”
她想抬头再看一眼徐仪,却又无法同他对视,只草草点了点头,驱马离开。
台城一战死伤惨重。
城中有老将镇守,自然轮不到如意这种乳臭未干的皇子来指挥。但为了鼓舞人心,自如意以下,宗室皇亲们都亲自负薪背土修建工事。大难临头,维摩终于不再怀疑“弟弟”的忠诚,但被困守在这方寸之地,不论是谁能给他的建议都已然不多了。
围城半个月后,李斛决开玄武湖水灌建康城。城中物资损失过半,道路腥臭泥泞,兼尸首腐烂,臭不可闻。
瘟疫横行。
如意及时转移和抢救了许多物资,将自己管辖的事处置得井井有条。天子察觉到她统筹和调度的本事,令她掌管城中补给。不久之后,又令她镇守台城东南门。
而后便是日复一日的鏖战,日复一日的砍杀。
忽有一日,密布的铅云之下,从一带江水切割的天与地的分界线上,铁骑如潮水般缓缓的轰然卷来。
如意远远望见铁钩银划一个萧字,与当年她亲手书于帅旗上的大字如出一辙,连因黑墨不够了改用红笔所补的一折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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