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你说这经营田庄也有赔本的?”
吴三妹的问题听着就外行,不是种地外行,而是买卖外行。做什么买卖都是有赔有赚,种田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张广辉心里更加确定,眼前这两位,男的是皇家商会的襄理,多半是比猴还精,比狼还狠的那一种。而那女的,一准是辽东哪家将门的闺女,应该是这朱襄理花了大价钱才娶到手的,天天宠着,宠得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一种。
而她现在那么关心辽东的田庄,多半是娘家想在辽东搞个田庄......辽东将门嘛,落叶归根,心系家乡,多半也不在乎盈亏。
“当然有亏的!”张广辉心思已经转了几遍,已经闻到了黄白之货的味道,然后叹了口气,“种地的买卖从来都不好做,旱了,涝了,都得赔!哪怕不旱不涝,也没遇上各种虫灾,还保不齐粮价下跌......黄淮运大工完工以后,大明的麦子谷子就一个劲儿的跌。现在上等的白面一石拿出去都换不到六钱银子了!如果辽东真的恢复了,辽河两岸的土地大片开垦出来,粮价至少还得跌个两成,一石白面估摸连五钱都没人要了!
不过就算当年粮价高涨的时候,种田亏本的一样不少......”
“粮价高涨怎么还亏本?”吴三妹不解地问。
张广辉苦苦一笑:“粮价高的时候土地少,土地少地价就高,租种土地的成本就贵。而且地少人多......种地的人也得吃啊,人工相对也就高了。地价一高,人工一高,本钱可就少了。种地也得下本钱啊!如果自己没有本,就得去借本,利息又高得不行。如果不想借本,那就只能在种子、农具、水利上省了。所以无论借不借本,亏本的可能都不小啊!”
“那自家有地又有本呢?”吴三妹问,“这个总稳赚不赔了吧?”
张广辉笑得更苦,“那更亏啊!洪兴初年什么地价?现在什么地价?洪兴初年的坡地都比现在的平地要贵。那时候拿钱去买地的主,现在哭都哭不出来。如果贪便宜买了坡地,现在租都租不出去......登莱二府那边,到处都是亏得嗷嗷叫的田主。连莱阳左家这样的豪门,也因为在五年之约后大肆买田,亏得元气大伤了!”
“真没想到种个地也那么难!”吴三妹皱起了秀眉,望了朱皇帝一眼——你不是明君吗?怎么下面的老百姓都在亏啊!
朱慈烺知道吴三妹的意思,也只好报以苦笑——不能怪本明君,都是资本主义的错!
这个资本主义啊,其实是亏出来的!
小作坊变成大工厂和小农户变成大农场的背后,都是无数小作坊主和小农场主亏得血本无归......
“不过营田虽然有亏的,但还是比经商牢靠,农本商末嘛!”张广辉这个时候话锋一转,“那些种地营田亏了的,不是没有本,就是太贪心。如果只想以农守本,还是很稳当的。”
吴三妹道:“可要是没功夫料理呢?现在租地的行情怎么样?”
“这个......要看的。”张广辉的,“租地也有大农小农,大农有本,一租就是几百亩,租金有保障,但是不肯给高价。而小农都是没本的,还要向田主借高利贷......这样的佃户,您可不能把田租给他们!”
“为什么呀?”吴三妹一边提问,一边瞄了朱皇帝一眼——这位是高利贷皇上啊!高利贷都放到法兰西和英吉利去了!还怕几个佃户赖账?
“您和朱襄理是大富大贵之人,还真能住到乡下去看着一帮苦哈哈的佃户?”张广辉笑道,“您要不看牢他们,他们肯老老实实的交租还账?”
“说的也是啊!”吴三妹点点头,心里却想:皇爷怎么从来不担心放出去的债收不回?该不会是让锦衣卫帮着催账吧?
“朱襄理,朱太太,”张广辉笑着,“您二位如果想趁着这次朝廷发土地券的机会在辽西、辽东买田为本,最后好还是长租给大农......哪怕租子低一些。辽西、辽东的田土哪怕是复耕,也得往里面投不少本。您二位也不可能去那种冷得要死的地方长住啊!托给管家就更不放心,不如地价包出去,先让那些有本也会种田的大农去开荒。等五六年后田也种熟了,水利也修好了,辽东、辽西的官道和水路码头也修起来了,再收回,再加租子都好说了。”
“可是我们上哪儿找会种旱地的大农呢?”吴三妹问。
“在下刚好认识不少,”张广辉笑道,“论起种旱地,就数俺们山东老农民厉害了......要不朱襄理给在下留个名片,等辽东收复以后,在下就给您二位介绍几个大农如何?”
“好啊......”吴三妹那个傻白甜居然爽快答应了,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了,朱慈烺的名片上写的什么?大明皇帝?
“好好,好的。”朱慈烺笑着点头,还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名片递给了张广辉。
名片上赫然印着:皇家商会总行券业部襄理朱耀飞。
......
“老爷,那张员外是好人,您怎么拿一张假名片哄人家?”
在回聊城行宫的途中,吴三妹微皱着眉头数落起了朱大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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