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剑阵形成一道半透明的穹顶屏障,将满天风雪挡在巍峨青峰之外。
席间数万修士寂寂无声。
剑峰内外,两道身影遥遥对峙。
峰外,年轻的魔修换下了前日那宽大的墨衣,身着裁剪合体的玄色锦服,身姿修长挺拔,如瀑墨发轻轻晃动,削肩处盘踞着一只不知名的威严金丝兽纹,犹如凡间矜贵无双的王孙公子。
银色面具下是遮不尽的风流俊美,他手持墨玉盒,步履轻缓的上前。
峰内,跪立的白衣剑修,身如长剑,纵使屈膝跪地,依然傲雪凌霜,一张谪仙般的寒冰面容除却那双红了的眼,依然不折风姿。
一黑一白,皆是天之骄子,却又宛如两个极端。
云知白看得有些出神,手里的温茶已不知不觉的放下,他忽然想起了一段不算特别的记忆,那时他还是‘墨清尘’,御宵仙君从前如何教导墨清尘他不知,但自他‘失忆’后,御宵虽时常督促他修炼,却极少教他剑法。
记忆中最清晰的一次,是某年他送了御宵生辰礼后,御宵忽然问他有没有心愿,他愣了愣,提出了一个算得上冒昧的请求。
他想看御宵仙君的逍遥剑法。
逍遥剑一脉在天极剑宗是最尴尬的一脉,前有名动修真界的御宵仙君,后有一剑惊世的墨清尘,然却是最薄弱的一派,只因为逍遥剑修炼方式颇为奇特,除却金丹期之前的基础七式,之后全靠悟。
后期成就全靠悟性与机缘,且越往后对心性要求越高。
悟性高则如御宵师徒名动天下,悟性低未来却连三流剑法都比不上,因此愿入、敢入逍遥剑脉的弟子极少。
云知白当初因为没有记忆,却知道“自己”的名声,因此也背地修过前七式,后来发现有些惭愧,学完前七式后他便遭遇了瓶颈,对所谓的悟毫无头绪。
询问过御宵几次,御宵虽每次都有回应,但他却察觉到御宵每次在对他问起剑道时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是个安静的性子,对人的情绪有种天然的直觉。
御宵不喜他询问剑道。
后来他也就将逍遥剑法忘在脑后了。
生辰那次提起来后他便后悔了,正准备反口说自己玩笑,却不料御宵并未迟疑多久,略一思量便挥手凝出冰雪剑同意了。
月夜下,粉花玉树前,白衣翩跹的剑仙一舞,本该是美不胜收的一幕。
然御宵的剑,纵使卸去了灵力,也是凛冽至极的。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御宵的完整逍遥剑法。
一舞毕,御宵问他如何。
他沉默了半晌,道:“师尊的逍遥剑似乎并未有逍遥之意。”
听完他的话,御宵的脸色微冷了几分,之后一连几日都未出现在他面前。
云知白叹气,深觉失忆后,自己连剑修的天赋也失落了,他竟然丝毫未在师尊的剑中看见众人所说的剔透冰雪之意。
皆道,御宵仙君的剑道形为冰雪,修的是于己问心无愧、于天下公平正义,眼中不容沙砾的剔透冰雪大剑道。
但冰雪的冷,云知白是真的感觉到了,却丝毫没感觉到所谓公正,公义的大剑道,反而看完御宵的剑法,他莫名的觉得御宵是一个十分固执、且刚直的人,冰雪对他来说,宛如一座透明的禁锢,将他困在其中,因此他才会对御宵说,师尊的逍遥剑道似乎没有逍遥之意。
他暗觉御宵修的是与自身有关的小剑道。
但却是不敢说的,因为这种猜测对师尊大不敬。
久远的思绪慢慢回笼,云知白忽然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他将视线从御宵那笔挺如寒山的肩背收回,往哪视线的方向看去,却有些错愕。
那个方向只有一道缓步行走的玄色身影,且只有三分之的侧面对着他这个方向。
云知白眨眼,视线慢慢从那魔尊纤细高挑的腰身移至他那头泛着隐红的长发发尾,那长发如同流畅的河流倾斜至脚踝之上,随着绣着金边的衣摆晃动。
尊贵威严之外,还有几分旖旎。
莫名的,云知白竟然从一个男人身上看出了几分魅惑之意。
随后云知白黑白分明的瞳孔忽然放大。
他发现这个魔尊走路似乎……
是同手同脚?
嗯?
云知白错开眼,来不及验证,却见那双墨靴忽然不动了。
云寒停在了天剑峰剑域攻击范围的一寸之外。
天剑峰上严阵以待的数位长老心间划过一丝遗憾,细思之下又有些惊骇。
这魔尊恰好停在剑域外,究竟是巧合还是看穿?
气氛越发紧张。
忽然,一声轻谑的笑声响起,分明是如同雪落般低不可闻,偏偏教众人听得真真切切,尤其是其中的嘲讽之意。
御宵仙君跪在原地,面不改色,他并非没有察觉到对方的不怀好意,甚至连这个轮回魂晶也可能是个明晃晃、针对他而来的阴谋,但他甘愿。
他视线只看向云寒手中的墨盒。
年轻魔尊脚步停在原地把玩了片刻,便将手中装着轮回魂晶的盒子像是扔什么毫不在意的垃圾一般,随手抛进御宵仙君怀里。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带着一群魔头离开了。
就在那群魔修离开之时,云知白又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视线,他抬首望去,却只看见一个高挑的背影。
云知白轻轻皱眉。
“你在看什么?”一旁的张枫枫从呆滞吃瓜中清醒过来,见小表弟呆呆的望着魔修的背影,不由凑过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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