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 有些人叫灵界, 有些人叫地府,西方人叫地狱,称谓各自不同,但说的都是一个地方。
这地方对冬至来说也很陌生, 因为他加入特管局之后, 还没跟它打过交道,不过用何遇的话来说,大家本来就在不同世界,各司其职,不打交道才是好的, 真到了打交道的时候, 那就是麻烦降临的时候。
冬至现在发现,何遇虽然大多数时候说话不靠谱, 但偶尔也挺有道理的。
譬如现在, 伴随着铁链拖动的声响越来越近,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汗毛直竖, 冬至甚至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牵引的力量在拉扯着他, 像是强行要将他的神魂与躯壳分离开来。
肩膀忽然被按住, 心神也随即警醒过来,摆脱了那种无形的控制,他侧头一看, 是龙深。
冬至暗道一声惭愧, 但常青和看潮生也没比他好多少, 常青站着一动不动,表情凝固般停滞不动,大黄猫则跟喝醉了似的,踩着飘忽的脚步,朝声音来处慢慢走去。
“潮生!”
冬至低声喝道,一手捏起对方后颈软肉,把整只猫拎起来。
大黄猫还挣扎了一下,才突然回过神,估计是觉得堂堂蛟龙被牵着鼻子走很丢人,蔫蔫的缩在冬至怀里,也不出声了。
龙深没有表露出敌意,只是静静等着对方到来,冬至从他的反应猜想,刚才那种牵引灵魂的力量应该不是对方有意为之,而是魂魄本身会自然而然被那种神秘力量所吸引,如果没有龙深按住他,说不定他心神恍惚之下,真会魂魄离体。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传说中黑白无常之类的鬼差,但铁链响动半天,依旧没有看见人影,这时龙深道:“把明光符点了给我。”
冬至依言抽出一张明光符点燃,龙深伸手一拈,像拈起一朵花,符火在他指尖跳跃,随着他的手轻轻一挥,符火飘飞出去,悬停在半空,火团变大几倍,照出他们的影子,也照出不远处一片黑影。
铁链,牛角……
冬至辨认着影子的轮廓,不由睁大眼。
有物才有影,但现在那里明明没有任何事物,地上却凭空多了影子。
不单是冬至,连常青也盯着那块影子,如临大敌。
选在他们中间的火焰,此时已不复原本明亮的红黄色,而染上幽幽绿色,仿佛鬼火,更像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阴阳界限。
影子缓缓抬起手,手里还抓着铁链,冬至以为对方想抓小赵,后者吓得连滚带爬躲在他们后面,但那影子却没有理会他,反而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冬至一脸懵逼,对方想抓的是……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黄猫已从他怀里跳下,站在冬至身前,浑身炸毛,朝那影子低低地叫。
龙深也抬步侧过身体,正好挡在冬至身前。
“使者辛苦,我这里有些残魂,是被傲因一直囚禁起来的,如今你来得正好,把它们收了,尘归尘,土归土,也免得我们再费心去找人超度。”龙深拿出唐净那面法器镜子,手腕微微一振,镜面白光亮起,几道灰色或黑色的气团争先恐后逃逸而出。
地上的影子晃动铁链,那些气团在半空似身不由己被无形之物拘住,又纷纷落到地上,紧紧附在铁链末端。
从头到尾,对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不知道是阴阳语言不通,还是对方的形体在这个世界无法发出人类的语言,冬至自忖见了不少世面,跟许多妖魔鬼怪打过交道,但眼前这一幕,依旧令人感到阵阵寒意,并非对方的力量比天魔还强大,而是这种由幽冥穿透而来的威压,与阳世截然相反,传递了天然的绝望与阴森,能让人的情绪不知不觉降到冰点,提不起任何斗志。
冬至发现龙深手上还扣着一个灰白色的气团没有交出去。
但影子也没有向他索取,反而依旧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冬至。
如果说刚才冬至还以为是对方弄错了的话,现在已经确信无疑,这个阴间使者的确想要把他拘走,而看潮生和龙深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先一步挡在他前面。
但为什么是他?
冬至觉得莫名其妙又可笑,他明明是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转眼就成了要被拘走的孤魂野鬼了?
龙深却似乎并不惊讶,他的脚步没有挪开分毫,稳稳道:“这是我的弟子,他还活着。”
影子依旧指着他,一动未动。
双方僵持住了。
铁链又一次响起,却是从另外的方向传来,龙深神情一凛,手中剑光陡出,在两人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正好与疾射而来的铁链影子相撞,砰地一声迸发出巨大声响,不仅脚下震动,连带众人耳膜也嗡的一下剧痛无比,产生瞬间失聪的后果。
冬至也要祭出长守剑,龙深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回手把他按住。
“别动,我来。”
冬至立刻顿住动作,不是因为盲从,而是他很了解龙深,对方这么说,那就一定有他的用意,自己贸然出手,未必就能帮忙,反而有可能添乱。
又一道影子出现,这次没有牛角,形状反而像夜晚被拉成长条的路灯影子,但对方手上同样也抓着一条铁索。
龙深沉声道:“我愿用所有代价保他,就算你们把人拘回去,到时候即使把那里弄得天翻地覆,我也会不计后果把人带回来,你们能承受与我作对的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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