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巨响,李林甫将一只砚台狠狠摔在地上,摔成三块,他巨大的鼻子因极度愤怒变得有点扭曲了。
“该死的杨钊,竟敢在背后阴老夫,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林甫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他刚刚接到宫中的确切消息,就在他前脚刚走,杨钊就赶去面圣,极力替杨慎衿开脱,圣上竟由此搁浅了王珙的弹劾。
这样一来,他李林甫扳倒杨慎衿的计划便很可能成了泡影,这对他威信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这时,李林甫的长子李岫在一旁低声道:“父亲,杨钊此人不学无术,好色荒淫,向来被朝中大臣所不齿,只因是贵妃之兄,便一年内升为了御史中丞,他今天也同样触怒了圣上,被杖责贬职,这是对他的惩罚,再说圣上也并没有否决王中丞的弹劾啊!”
“你懂个屁!”李林甫恼怒地骂了起来。
他背着手在房间来来回踱步,他太了解李隆基了,处罚杨钊,固然是为了惩罚杨钊的自不量力,但更重要是警告他李林甫不准报复,同时又让杨钊有了县官的资历,为他以后高升打下基础;其次公开其罪名,杨钊的罪名是什么,诬陷王珙吗?不!王珙的手段谁人不知?这是李隆基在替杨钊收买名门世家的心,他是在向满朝文武昭示,杨钊可是因为替杨慎衿辩护才落罪,丹凤门下三十杖后,一个铮铮铁骨的诤臣形象便跃然而出;再次就是对杨慎衿案的拖而不决,或许过三天后再给自己批复,可三天后,他还能搜查到什么?
一箭数雕,李隆基手腕之高明令李林甫不寒而栗,他开始意识到圣上已经在给他竖对头了,如果不出所料,杨慎衿在调查无果后肯定就会顺理成章的高升了。
李林甫慢慢冷静下来,他坐在桌旁沉思了片刻,不由微微叹了口气,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他又随手拾起王珙给他送来的密报,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对一名侍从道:“去!去把李庆安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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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李庆安便匆匆赶来了,他进门给李林甫躬身行了一礼,“卑职参见相国!”
李林甫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李将军,这几天过得可好?”
“回禀相国,卑职这些天都在练球中度过。”
“是吧!我听人说腊日之夜,看见你在梨园别院听琴。”
李庆安点点头笑道:“卑职只是偶然碰到了。”
“那听完琴后你又去了哪里?”李林甫依然不露声色地问道。
“听完琴,卑职返回,不料坊门却关了,卑职只好到城外过夜,却正好遇到了户部杨侍郎夫妇,他们也是去听琴。”
“那你在城外哪里过的夜?有朋友吗?”
“卑职在长安没有朋友,是在一家客栈过的夜。”
“哦?那为何不在杨侍郎别府上过夜,是他没有这个意思吗?”
“不!杨侍郎邀请我在他府上过夜,但卑职不想。”
“为什么?”李林甫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紧紧地注视着李庆安。
李庆安笑了笑道:“连相国都不肯收他的鲈鱼,我怎么能去他的府上过夜?”
李林甫凝视着李庆安半晌,渐渐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随手将王珙的密信扔给了李庆安,“你自己看看吧!”
李庆安翻了一翻,心不由有些揪紧了,上面竟详细地记录了那天晚上杨慎衿从听琴到回别府全过程,包括和自己的谈话,以及谈话的内容,竟丝毫不差。
李林甫微微笑了笑,“你知道了什么?”
“卑职现在知道了,那个给杨夫人赶车的马夫其实是相国的人。”
李林甫一怔,眼中随即闪过一丝赞叹之色,‘好一个反应敏捷的年轻人。’
李林甫把密报收回,又缓缓道:“杨慎衿是我一手提拔的人,他父亲病故后,辞职在家,是我亲自去劝他出仕,又委以重用,短短两年便从监察御史升为御史中丞,其间又让他做转运使,做御史中丞还不到一年,我又破格提升他为户部侍郎,可谓对他不薄,现在他翅膀硬了,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书房里十分安静,李林甫努力营造一种和缓的气氛,他瞥了李庆安一眼,笑道:“七郎,最近有没有去高翁府上打球?”
“回禀相国,高翁一早派人送来邀贴,卑职等一会儿就要去他府上。”
“哦!这就好。”
李林甫沉吟一下又笑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专门替高翁打球,只要打完这场球,我敢保证,你又会再升一级。”
李庆安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道:“卑职更愿意替相国打球!”
这一句话,俨如风云急转,冲破了他们之间难以明言的尴尬,李林甫仰天大笑,“好!好!说得好,不愧是我看中之人!”
他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李庆安的肩膀,道:“既然你是明白人,那我坦白告诉你了,我要交给你一件大事,只要你替我做完成这件大事,升官发财,还有你想要的女人,我都会统统给你。”
李庆安没有半点犹豫,躬身道:“请相国吩咐!”
“不!不是现在,现在时机未到,到时候我自然会安排。”
李林甫看了看他,又道:“你现在只须做好一件事。”
李庆安淡淡一笑道:“去给高翁打球。”
李林甫迷着眼笑了,“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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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这边,请这边走。”
李林甫的管家婆带着李庆安向侧门而去,李林甫的府宅占地广大,结构复杂,尤其内宅院落重重,这里住着李林甫的数十名子女和近百妻妾。
此时天色已晚,离与高力士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李庆安步履匆匆,侧门在一座小花园的背后,离上次他住的客房不远,小花园里,一潭清泉穿流而过,虽是冬季,但泉水并没有结冰,几株黄色的腊梅开得正艳,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时,李庆安的脚步忽然放缓了,他似乎听见了琴声,是的,他听清楚了,是琴仙弹出的琴声,如泉水潺潺,又如冰山飞瀑,使李庆安略有些烦躁的心顿时平静下来了,他站在腊梅树下静静地聆听。
琴声依然和从前一样的悠扬动听,但此时的李庆安却听出了琴声中深藏的孤寂,一个叫舞衣的无依无靠的女孩。
‘人人都只看到她绝世姿容和高超的琴艺,可谁又知道她其实是个身世非常可怜的姑娘。’
杨夫人的叹息还记忆犹新,使李庆安更深地感受到了琴声的凄凉,也使他心中充满了怜惜。
“李将军,门已经开了,请吧!”管家婆在催促他了。
李庆安轻轻叹了口气,快步走出了相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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