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碎叶新年军宴邀请的都是女眷,而男人们只能在家中喝酒,天刚黑,荔非元礼拎了两瓶酒来到了兄弟荔非守瑜的家中,他们兄弟两人都不在碎叶驻扎,荔非元礼是河中地区的最高军事指挥官,这次回碎叶是向李庆安述职,而荔非守瑜则是安西节度副使、疏勒兵马使,坐镇疏勒,他家便在碎叶,这次回来却是想和家人一起过新年。
荔非守瑜的家在碎叶城西,是一座占地三十亩的大宅,荔非守瑜的妻子便是当年从梨园别院赎出的芊娘,和别的安西高官普遍的三妻四妾不同,荔非守瑜对妻子一往情深,坚决不肯纳妾,芊娘连生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她心中内疚,便劝丈夫纳妾生子,但荔非守瑜坚决不肯,他只有一句话,‘我心中只有芊娘,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
芊娘心中感动,便再不劝丈夫,一家和睦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荔非守瑜家原来也买了十几名丫鬟下人,安西废奴后,他便效仿李庆安,将所有下人的卖身契一把火烧掉,丫鬟下人们随时可以离去,但荔非守瑜夫妇善良厚道,下人们都不愿离去,愿意和他们一家生活在一起,芊娘便开了双倍工钱,把他们当做自己请来的仆佣。
荔非守瑜把家安在碎叶并不是李庆安的要求,而是碎叶有着安西唯一的一所女子学堂,有二十几名女先生和数百名女学童,女学童们在学堂里读书认字,学习音乐歌舞,望女成凤的荔非守瑜便将五岁的长女送进了学堂,次女年幼,准备再过两年也送进学堂。
荔非守瑜正在陪两个女儿玩耍,家人来报,大老爷来了,荔非守瑜便连忙迎了出来,“大哥,我正好有事找你。”
荔非元礼摆摆手中的酒瓶笑道:“这是波斯最好的三勒浆,有什么事我们边喝边聊。”
芊娘迎了出来,她也是刚刚从酒宴上回来,还没来得及和丈夫说话,她笑道:“你们两兄弟去书房喝酒吧!我给你们热酒做菜。”
荔非元礼眨眨眼笑道:“弟妹,我给你说件事,守瑜在疏勒纳了五个小妾。”
荔非守瑜一巴掌给他后脑勺抽去,笑骂道:“当真是大嫂不在身边,皮子又痒了。”
“嘿嘿!心虚了不是?”
芊娘摇摇头笑道:“你呀!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们坐着去,我给你们烫酒。”
她接过酒瓶走了,荔非元礼扯着脖子喊道:“弟妹,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去疏勒问一问。”
“行了!行了!你还有完没完?”
荔非守瑜又给了他一拳,荔非元礼笑道:“和你开个玩笑,其实是我在河中纳了五个胡娘小妾,个个美貌如花,羡慕吗?”
“羡慕你个头,跟我去书房,我有正事和你谈。”
兄弟俩进了书房,荔枝守瑜给大哥倒一杯热茶,荔非元礼刚想开两句玩笑,却见兄弟表情严肃,便将玩笑话咽了回去。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荔非守瑜转身将门关了,这才坐下来压低声音道:“大将军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七郎?七郎怎么了?”
荔枝元礼刚刚从河中赶回来,竟没有听说李庆安的事,他迟疑一下道:“我只听说他去河西剿匪,我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跑河西去了,这可是越境啊!”
“看来你是不知情了,你还不知道吧!大将军竟然是建成之后。”
“奸臣?”荔枝元礼一脸愕然,“哪个大奸臣?”
“屁话!”
荔非守瑜给了他头上一巴掌,“我说的是玄武门之变中被杀的太子李建成,大将军是他的后人,一直躲在碎叶。”
“不会吧!当年我在戍堡收留他的时候,他都快饿死了,哪里像什么宗室子弟,再说了,他若生活在碎叶,应该会突厥语才对,可我知道,他是后来才学的。”
荔非元礼对李庆安的根底了解比较深,对这种说法他还是持怀疑态度,荔非守瑜却摇摇头道:“你别怀疑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听说连朝廷都承认了,大将军确实是宗室,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将军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笨蛋!”
荔非守瑜又给他头一巴掌,咬牙道:“这还猜不到吗?大将军想登基为帝!”
“他要造反?”
荔非元礼惊得跳了起来,荔非守瑜却一把将他拉坐下,“别激动!”
这时,门敲响了,芊娘在外面道:“酒菜好了,快开门!”
荔非守瑜连忙回头把门开了,芊娘带着两个丫鬟端来了十几盘酒菜,又拎来一桶热水,里面温着酒,荔非守瑜对妻子道:“你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芊娘见荔非元礼满脸凝重,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嬉皮笑脸样子,知道他们在谈正事,便点点头道:“好吧!你们谈,我不打扰你们。”
她领着两个丫鬟出去,把门关了, 这时,荔非元礼才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当年我提拔的小兵竟然要争帝位,谁相信呢?”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我来问你,我们要不要冒这个险?”荔非守瑜眼睛瞪着大哥,眼珠子都快掉了。
荔非元礼一点不傻,他听懂了兄弟的意思,“你是说,我们是否支持他争夺帝位?”
荔非守瑜缓缓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支持他,咱们就把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押在他身上,他败了,咱们也跟着家破人亡,如果不支持他,咱们就趁早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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