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禄山重视李庆安一样,李庆安同样也极为重视安禄山,极为重视这一战,这一仗他输不起,正如他对裴旻说的一样,一旦他失败,他只能退回安西,数年不得翻身。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之战,是一场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战役,稍有疏忽,都将是致命的危险。
这次安禄山借口子殇,大举进攻关中,虽未举造反之旗,实在做叛逆之事,先强攻潼关,再渡河入关内,其狼子野心昭显,天下人无人不知。
名不正则言不顺,出师之名极为重要,就算安禄山可以闭塞眼耳,不管天下非议,但他的手下兵将则会心有戚戚,未必愿跟他行叛逆之举,不愿为他效死命,这样一来,他的军队士气和战斗力都会大减,这是必然的,安禄山的手下并非全是胡兵,大部分仍然是汉兵,汉人将领也不在少数,在大唐王朝刚刚从开元盛世走出来之际,便贸然行造反之事,是绝不会得人心。
李庆安却丝毫不敢大意,他一面派人去长安大肆宣扬他是奉旨讨安禄山,以求得到舆论的支持,同时派人去四周州县联系地方官府,劝说民众疏散,另一方面,他又派出大量的斥候奔赴关内各地,尤其是盯住在凤翔对峙的三军,以防止他们从背后袭击自己。
此时虽是初夏,但太阳火辣,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身着数十斤的盔甲武器行军,将极大地损耗体力,这种天气,谁能以逸待劳,谁就占据了天时。
从一开始,李庆安便发现安禄山犯了一个错误,他竟然在庆州等待自己,而没有去占据原州最有利的地势。
‘凉秋八月萧管道,北风吹断天山草’
东函谷,南崤武,西散关,北萧关,自古就是关中的四大关隘,这里的萧关并不是北方两百余里外的萧关县,而是位于平高县(今天固原县)西南约三里外的六盘山口与萧关故道的交汇点上,背靠六盘山,南部扼住了关中北部著名一峡三关,弹筝峡、六盘关、陇山关、瓦亭关,地势开阔,进可攻、退可守,居高临下,占据着最有利的地形。
现在的消息是,安禄山的前锋还没有抵达平高县,为了抢先占领这处最有利的地形,安西军先锋大将田珍和吴庸率军一路疾奔,绕过屈吴山,昼夜行军,一定要抢在安禄山先锋军之前,占领这座最重要的关隘。
与此同时,安禄山副将史思明也派手下大将薛蒿率军一万,向平高县星夜飞驰,也一样企图占领这处关隘。
天刚蒙蒙亮,安西军先锋抵达了平高县西北约五十里外的蔚如镇,蔚如镇因紧靠蔚如河而得名,人口约四百余户,算得上是一座大镇。
初夏时节,天亮得较早,镇子里已经十分热闹,到处是早起的农人赶去镇子东面的麦田收割,眼看要到收麦的时节,麦田里已是一片金黄。
当一万安西军进入了镇子,小镇顿时沉寂下来,家家关门闭户,人们惊恐地从门缝向外张望,唯恐这支军队冲进民宅大肆抢掠洗劫,他们中有人得到消息,在蔚如河东面的葫芦镇和附近村庄,昨晚遭到了一支军队的抢掠,奸淫烧杀,葫芦镇和附近四个村庄几乎都成了鬼蜮,只有十几名青壮游过蔚如河得以幸免。
渐渐地,镇上的民众一颗心放了下来,这支军队似乎还算军纪严明,没有骚扰他们,很快,他们便知晓了,这支军队竟然是安西军,安西军在大唐声誉极好,从来就没有扰民之事发生,开始有人出门去打听消息了。
安西军进入蔚如镇后,便得到了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士兵们一夜行军,人马皆已疲惫至极,简单地喂一下战马,便纷纷倒头呼呼大睡,在镇子东头的一棵大槐树下,田珍和吴庸正在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两人的行军路线本来不同,但越过屈吴山后,两人又汇兵一处,集中兵力抢占萧关,两人官爵虽然一样,但田珍的资历要老得多,年纪也大,因此李庆安命令田珍为先锋主将,吴庸为副将。
“吴将军,我有一种预感,安禄山的军队极可能就在我们附近。”
田珍站在一盘大石磨上,向东方眺望,他也是安西著名的陌刀将,身材伟岸,双臂尤长,只是脸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刀疤,划过他整个左脸庞,看起来格外恐怖,这也是他在花剌子模战役中留下来的纪念,那场血腥的战役,他身上侥幸没有受伤,但脸上这道伤疤却触目惊心,将他整个脸都破了相。
吴庸点点头,“离平高县越近,遭遇安禄山军队的可能性就更大,我们要加倍小心。”
“其实占领平高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占领萧关,等斥候传来消息,我们就立刻前进,要尽量赶到萧关。”
这时,几名士兵带着一名老者匆匆赶来,士兵上前道:“田将军,镇中的里正来了,他有安禄山军的消息。”
田珍大喜,急对士兵道:“请里正前来问话。”
蔚如镇的里正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他走上前跪了下来,“小民蔚如镇里正曹建叩见将军。”
田珍连忙扶他起来,笑道:“里正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曹里正起身道:“你们的士兵告诉我,你们想知道安禄山军队的消息,是不是安禄山的军队我不知道,但昨天晚上,河对岸的葫芦镇来了一支军队,烧杀抢掠,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平息下来,现在他们是否已经离开,我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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