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一辆马车便风驰电掣般地在大街上奔驰,如果是往常,就算天不亮,大街上依旧会人来人往,毕竟已经到了初夏,早晨的清凉还是会引来许多人的早出。
但今天却非同寻常,大街上空空荡荡,竟然没有一个行人,乃至于这辆马车可以肆意奔突,马车周围的百余名随从也可以放开马蹄,俨如草原上的奔驰。
马车里,张筠眉头紧锁,望着空旷的大街和不时奔过的一队队千牛卫和内卫士兵,他没有料到局势会发展得如此之快,从昨晚戌时左右韦滔被抓不久,长安便开始进入戒严了,京兆尹黎干向李庆安请求协助,李庆安随即出动两万千牛卫士兵,开始挨家挨户地抓捕,仅仅一个时辰,三百二十五名南唐探子全部被抓捕。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随着戚珣口供的不断增加,形势开始变得严峻起来,一场清洗勾结南唐官员的行动开始了,一更时分,李庆安调五万军队入城,包围了一百多名韦党骨干的府宅,依据就是昨晚韦府宴会的签到册。
此时,张筠心情既是欢喜,可又有点担忧 欢喜是他的死对头韦滔终于倒了,不仅是韦滔,而且看形势,似乎韦党的党羽几乎全部落网,但他还有一种担心,他担心李庆安的步伐太大,引发朝廷的动荡。
就像是一个江湖卖艺人,舞舞刀剑,博几声喝彩就行了,可卖艺人似乎亢奋过头,舞起了长枪长棍,这可是会伤及到旁边的围观者。
张筠不赞成五万军队入城,他认为这有扩大事态的风险,而扩大事态,会不会把他张筠的利益也卷进去?
今天,他无论如何要劝阻李庆安,阴谋可以搞,清洗也可以做,但就是不能扩大,毕竟朝廷要继续运转,毕竟大家的官都要当下去。
马车到了兴道坊,这里是戒备最为森严之地,李庆安的一万直属亲卫,有一半都是驻扎在这里。
坊门关闭着,昔日的差役变成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紧绷绷的,没有一丝笑意,看着张筠的马车到来,士兵们如临大敌,连弓箭都上弦了,看得张筠直叹气,弄得这样紧张做什么,没有经验啊!
马车在五十步外停下,他的一名侍卫拿着张筠的金牌上前,这金牌是政事堂颁发,持有者可以顺利叫开坊门。
“是张相国......有急事要去见赵王殿下!”
这个时候,政事堂的金牌也没有意义了,只有相国这个头衔还有一点作用,当值校尉立刻跑去旁边的屋子里核查,那里有一份清单,哪些人可以特别通行。
片刻,当值校尉回来道:“相国马车可以进去,但随行人员请留在外面。”
张筠的侍卫刚要上去辩理,张筠却摆摆手,“不要争了,你们就留在外面等候。”
马车继续前行,片刻便停到了赵王府前,一名亲兵校尉已经等候在门口了,见马车停下,校尉迎了上去。
“张相国,大将军已经在等候了。”
“嗯!殿下用过早饭了吗?”张筠随口问道。
“大将军几乎一夜未睡,已经用过早饭。”
张筠点点头,跟着亲兵进王府去了,一直走到李庆安的外书房,校尉禀报道:“大将军,张相国来了。”
“请进吧!”里面传来了李庆安略有点沙哑的声音。
张筠稍微整理一下衣冠,便推门走进了书房,书房内,李庆安正坐在桌案后翻看着刚刚送来的各地信息,他一夜未眠,眼睛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奕奕,没有半点疲态。
“殿下!”
张筠进来施了一礼,关切地问道:“听说殿下一夜未眠?”
李庆安笑了笑,“相国不是也一样吗?”
他一摆手,“请坐下吧!”
李庆安仿佛知道张筠为何而来,不等张筠开口,他便先移开了话题,“我想告诉相国一件事,我已决定五天后增兵汉中。”
张筠吃了一惊,“殿下的意思是要正式进攻南唐了,对吗?”
李庆安点点头,他取过一封信,递给了张筠,“这是我从太原出发时收到的一封信,是南唐驻云南大将贾崇瓘写来,他愿意归降于我,他部下现有一万五千军队,可以完全听我调遣。”
李庆安又取出另一封信,笑道:“这是昨天相国给我的信,云南王阁罗凤归顺信,他表示承认长安是大唐的唯一朝廷,这两封信一前一后,相国想到了什么?”
张筠看完贾崇瓘的信便道:“这是他们二者之间有默契了。”
李庆安点点头,“一点没错,从贾崇瓘派来送信的人口中得知,贾崇瓘和阁罗凤有过多次密商,由此可见,两人的投降是同一回事,这样的话,进攻南唐的时机便成熟了。”
李庆安背着手走了几步,又道:“我一直最担心的是,李亨兵败后退到安南,继续在安南维持南唐政权,尽管对中原影响不大了,但它的存在始终会给很多人一种借口,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彻底剿灭南唐,现在贾崇瓘和阁罗凤的投降,就意味着堵死了李亨撤往安南之路,这样一来,我后顾之忧已去,该是对南唐动手的时候了。”
张筠心里明白,所谓南诏投降不过李庆安所找的借口罢了,根本原因是河北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李庆安的精力开始转向南方了,从他对韦滔下手,重洗朝局;从他准备攻打南唐,都是体现出了他这个思路,看来,他上位的步伐开始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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