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和她离婚,哥哥。”紧闭的房门内依稀传来波丽娜的声音“当你不在的时候,她可一点都没闲着,先是和督政官,然后是她的舞蹈老师,就是你以前从军队里赶出去的那个军官,他现在是军队的供货商,这都是她安排的,”
“那个年轻人甚至不比欧仁大多少。”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他们公开出双入对,就像你已经死了。”
欧仁在房间里面,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可以听不见隔壁房间传来的说话声。
卢斯塔姆,那个拿破仑新收的马穆鲁克正抱着那把拿破仑送给他的剑,默不作声地站着,他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就像大海一样湛蓝,从他身上已经很难看出东方人的血统了。
然后欧仁开始哭了,仿佛他已经承受不了内心的压力,终于崩溃了。
这种压力并不是来自于沙漠和缺水,也不是来自于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只是闲言碎语,仅此而已,更何况他们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谣言。
那个刚过17岁,还没满18岁的少年承担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别让他们打败了你。”卢斯塔姆用生疏的法语对欧仁说“别忘了谁与你骨肉相连。”
“闭嘴!”欧仁失控地冲他大吼“闭嘴!闭嘴!闭嘴!”
“你是想让我闭嘴,还是想让其他人闭嘴。”卢斯塔姆说。
“真棒。”欧仁笑着“我居然连让一个奴隶闭嘴的权力都没有。”
卢斯塔姆将马穆鲁克剑抽了出来,将它丢到了欧仁的面前,它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如果你真的感觉那么耻辱,就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卢斯塔姆将剑鞘举了起来“又或者,你可以用它来战斗。”
“你们在金字塔之战输得不够惨吗?”欧仁盯着卢斯塔姆。
那个突厥人没有理会他,他蓝色的眼睛就像狼一样,在黑暗中发出幽冷的光。
欧仁思考了一下,将地上的剑捡了起来,然后又缓慢地站了起来。卢斯塔姆以一个古怪的姿势站着,似乎那是这种剑本来的使用方式。
“啊!!!”欧仁用刀劈向了卢斯塔姆,活像他和自己有血海深仇。
卢斯塔姆灵巧地躲开了,刀锋砍进了木桌,欧仁又费力地将它给拔了出来,准备伺机进攻卢斯塔姆。
突厥人本来就非常灵活,再加上他弯下腰,将重心放低之后可供进攻的地方更少了,在欧仁连砍了几次都扑空后,卢斯塔姆用剑鞘击中了欧仁的后背,欧仁踉跄着扑倒到沙发边。
室内的照明依旧依靠烛光,欧仁挥舞长剑时带起的风将一支蜡烛给吹灭了,一股青烟缓缓在挂满了昂贵丝绸的室内盘旋。
马穆鲁克的动作轻巧极了,几乎没有吹动那股青烟,欧仁的神色从一开始的痛苦焦虑变得无比认真,他学着以前看到过的法国人用细刺剑决斗的方式站立。
至少此刻他短暂脱离了那种难以言状的痛苦。
这个漂亮的少年以前是被妈妈带大的,他会各种宫廷礼仪,也会交际舞,却对另一种“舞蹈”非常陌生。
他所学的只是个样子,对真正与弯刀和马长大的马穆鲁克骑兵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即便此刻卢斯塔姆拿的只是一个剑鞘。
忽然之间,他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了,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虽然他此刻正在激烈地运动。
卢斯塔姆像一个老师一样,用剑鞘纠正欧仁的动作,就算他没尽全力,也让欧仁的皮肤淤青了。
可是这种疼痛和刚才的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不断地进攻,不断地被打,却依旧不愿意停止。
直到他没有了丝毫力气,累得仰躺在地毯上。
当剑柄从他掌心脱手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泣声,还有敲门声,他熟悉那个声音,那是属于他母亲的。
此时客厅和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拿破仑正站在门口,他满脸都是汗,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味,一副恼怒又不知该如何发泄的样子,脸色苍白地就像是一个鬼。
“请你原谅她,将军。”欧仁低声说道“请你原谅她。”
“你听到其他人怎么说的了。”拿破仑本来已经解开了风纪扣的扣子,现在他将里面的领巾也扯了出来“为什么我要原谅她?”
“如果你真的爱她。”欧仁躺在地上,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就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因为他们不会替你分担丝毫痛苦。”
拿破仑将手里的酒杯给摔了,从腰带上取了火枪,他按下了撞针,将枪口瞄准了欧仁。
卢斯塔姆没有说话,客厅里其他没有走的亲信们也没说话,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似慢似快地流逝。
也许是过了十秒,也许是过了十年,拿破仑将手里的枪放下了。
他坐在了一张矮凳上,像是跑了很远似的,肺部像拉风箱般喘息,但他的呼吸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
“我对她们难道不够好吗?”拿破仑用沙哑干涩的声音说“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对我?”
“请原谅她,父亲,请你原谅她。”欧仁继续重复着这句话。
“别让她继续闹下去了。”让·拉纳平静地说“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巴黎有很多你的敌人。”约瑟夫·波拿巴劝道“幸好这里是郊区,要是在市里她这么闹一整夜,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围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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