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莫娜用从米勒娃那里学来的手艺替安托尔做美甲。
虽然她本来的手指就已经很美了,不过哈托尔似乎很喜欢自己的指甲上有鲜艳的颜色。
“你们之前是不是去过杜伊勒利宫了,甜心?”哈托尔一边打量着自己新的手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是的。”波莫娜很诚实地回答。
“那你们见到他了?”哈托尔问。
“是的。”波莫娜的声调下降,显得很不情愿,虽然哈托尔没说“他”是谁,但她知道,那指的就是拿破仑。
“你们说了什么?”哈托尔问。
“没什么……”
“我需要知道所有的细节。”哈托尔打断了她“别跟我说你那么快就忘了。”
“他当时刚从埃及回法国。”波莫娜说道“他确实提到了缺乏供给。”
“是吗?”哈托尔玩味地笑着,看起来就像是陷入恋爱之中,渴望知道心上人所有秘密的蛇蝎美人。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那么感兴趣?”哈托尔像是对波莫娜用了摄神取念般说“我是埃及的神灵,而他是个法国入侵者。”
“我觉得你对他的‘祝福’已经够他受的了。”波莫娜无奈地说。
“看起来你好像很同情他?”哈托尔卷着自己的头发,不怀好意地看着波莫娜。
“不。”波莫娜矢口否认。
“第一次我见着他的时候,他还穿着那身厚重的法国军装。”哈托尔自顾自自的说着“你能想象在埃及那么热并且干燥的地方,穿着那一身黑色毛料军装在沙漠上走是个什么滋味么?有很多士兵死在了从亚历山大到开罗的沙漠里,他们甚至没有水壶,因为那身华丽的军装上没有设计可以挂水壶的腰带,我原本以为又来了一个虚有其表的傻瓜,后来他在金字塔之战的表现让我大开眼界,他用步兵方阵对战马穆鲁克骑兵,以30伤亡换来了马穆鲁克2万的战损,那些士兵相信他,就算他们排成方阵后只有六列,而马穆鲁克骑兵多到将地平线给遮住了,他们没有退却或者逃跑。”
“你是从那时候开始对他感兴趣的?”波莫娜问。
“战争并不是只有光辉的时刻,亲爱的,拿破仑时代的法国人认为埃及是文明的摇篮,要将从摇篮里孕育出来的文明送回埃及,这些士兵打破了很多传统,就算他们依着军纪没有对当地人进行劫掠,这时英国打败了法国的海军,切断了这支远征军的补给线,他只好将埃及当作法国永久的殖民地经营,有很多人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国家成为别人的殖民地的,他一开始的怀柔政策全部成了泡影,士兵们还是抢劫了开罗,后来当英国人与奥斯曼帝国联手,他打赢了很多仗,也抓了很多俘虏,可是他没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来养活这些俘虏,也没有办法放俘虏回去,让他们重新再来打自己,于是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杀了那些俘虏,这给他的军队带来了厄运,黑死病在他的士兵之间爆发了。”
“我的上帝。”波莫娜下意识地捂着胸口。
“他让医生们给士兵鸦片酒,这样能让他们少一点痛苦,英国人趁此机会开始宣传,拿破仑在埃及是如何残酷地杀害俘虏,以及给自己的士兵安乐死的,约瑟芬在巴黎看到的都是这些新闻,我能明白她渴望离开他的心情。”哈托尔冰冷地说“她的丈夫在那个远离文明的沙漠里成了屠夫,更糟糕的是法国本土又在闹政变,他们没有时间去顾及那些远征军,也就是说那些士兵被抛弃了,他们不仅仅要面对马穆鲁克,还要面对随时可能暴动的市民,拿破仑便是在这个时候秘密回国的。”
“你是说,他一开始回国的本意不是发动政变?”波莫娜问。
“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和那些弃子一样在沙漠里等死,要么就回国谋取一线生机,有个神灵给了他一点帮助,因为他没有在军队染上黑死病后将军营设置在开罗这种大城市里。”
“那个神灵就是你对吗?”波莫娜问“那时候他已经在梦里做了选择了?”
“他想要成为奥古斯都,因为那时他还有个还算幸福的家庭,他的兄弟们一直在巴黎为他活动,就连约瑟芬后来也派上了用场。”哈托尔叹了口气“他快被约瑟芬气疯了,但是他还保留着基本的理智,他让约瑟芬向督政官发出了早餐邀请,目的是想要抓住督政官,不过那个狡猾的政客察觉到了不对劲,让自己的妻子去应邀了,拿破仑确实在欺骗她的丈夫,不过不是偷情,而是要窃取整个法兰西。”
“你想要征服他?”波莫娜问“就像克里奥佩特拉?”
“我想那是属于活人的权力。”哈托尔笑着,用涂了美甲的手拿起了葡萄酒杯“神话里,拉神用石榴酒代替了鲜血欺骗了我,让我以为世间已经血流成河,拿破仑则用真正的血染红了尼罗河,他所做的事其实和你现在做的是一样的,我一向对信徒很好,我只是想恢复以前那样的关系。”
波莫娜实在无话可说。
哈托尔是集中了一切美好词汇的神灵,却同时也是世间最残酷的女神,此刻波莫娜觉得很害怕,哈托尔没说什么威胁她的话来,她只是说为流血和死亡感到愉悦,就这样就已经与地狱里的恶魔相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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