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的华尔兹,穿红衣服的女人。”拿破仑问道“你也有个舞蹈老师?”
“不,你可以理解为是我父亲教我的。”哈托尔笑着说“我们其实可以不用靠得那么近,执政官阁下。”
“为什么?”
“你瞧周围。”哈托尔环视着舞池周围,用小扇子遮住脸窃窃私语的男男女女“你猜猜他们在说什么?”
就算听不见那些幽灵的窃窃私语,波莫娜也能从他们的表情猜出一二。
华尔兹在21世纪可谓是老古董之中的老古董,是奶奶和爷爷才跳的,年轻人跳的都是癫痫一样的摇滚。
不过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华尔兹还是一种“有碍风化”的舞蹈,老年贵妇们看到身披轻纱的女儿们“放浪”得在华尔兹的音乐中跳舞,不只会气得痛心疾首,还会认为自己有负家长的责任,是对含蓄的优良传统和家教的扭曲。
因为某种不知原因的原因,华尔兹一开始在德国流行,后来又在英国流行了,这种英式华尔兹融入了土风舞,又和巴黎资产阶级流行的华尔兹不大一样。
总而言之,那些法国贵族多半在猜测,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外国女人正在带坏他们的第一执政。
波莫娜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和“风流”、“坏女人”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
“担心他们说什么干什么,不过是一些喜欢夸夸其谈的蠢货而已。”拿破仑轻蔑地说“我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意大利让他们不到一年就丢了,我去埃及之前给他们的是个好好的法国,现在变得一团糟,就这样的本事他们还打算暗杀我。”
波莫娜算了一下时间,这场舞会应该是在拿破仑第二次出征意大利左右举行的,相对于第一次远征意大利,拿破仑在第二次到达意大利时没有那么顺利,也没人对他的到来欢呼雀跃,谁叫他第一次到意大利时抢劫了那么多东西。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哈托尔轻声说道“你知道这句话是出自哪里吗?”
“听起来像是一首诗。”拿破仑说。
“这确实是一首诗,不过却不是你们法国人写的。”哈托尔又靠得近了一些,几乎是贴着拿破仑的耳朵悄声说“这首诗来自埃及,是赞美奥西里斯时唱的。”
“奥西里斯好像是冥界之王。”
“没错,这首诗被记录在亡灵书上面,就连鬼魂也希望免遭流离之苦,无枝可依,你怎么能……”
拿破仑忽然将哈托尔给甩了出去,让她转了几圈,然后又扯着她的手让她转了回来,两人继续在音乐声中起舞,仿佛刚才两人只是合作表演了一下。
“你觉得自己没人保护吗?上次两个陪着你来的男人呢?”拿破仑僵硬得笑着,仿佛是带着一个面具。
“有一个是我的丈夫,另外一个为他工作。”哈托尔说“我现在在抗议的是你们男人抢了我们女人的工作,让我们没法谋生,为了生存我们必须给自己找个依靠。”
“男人抢了女人的工作?”拿破仑惊讶得说“怎么抢?”
“裁缝,以前做衣服本来是女人的事,现在到处都是男裁缝。”哈托尔振振有词地说“你读过卢梭的爱弥尔吗?”
‘我的天,你连爱弥尔都读过?’波莫娜在灵魂深处说。
“你又想说什么?”拿破仑无奈地说。
“女人很少去打仗,女人不吃力士那份口粮的。”哈托尔说“如果你允许男人拿起针线缝缝补补,向女人兜售蕾丝边、发网和绒线,那么你就该允许女人贩卖刀剑和枪炮,为什么你们男人对夺走女性的职业不害臊呢?”
拿破仑这次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是为了吸引我才读那些书的吗?”拿破仑上下打量着哈托尔,眼神充满了玩味“一般的女士可不会读那些书。”
“我在向你要求平等的权力,执政官。”
“你又不是法国人,一个外国人在法国要权力有什么用呢?”
“大革命赋予了妇女和男性同等的权力,你不能收回它!”哈托尔严肃地说“还是说你在埃及呆了一年,对东方人的一夫多妻制产生了向往?”
拿破仑脸色变凝重了。
“不是整个非洲都是一夫多妻制,西非的摩尔人是一夫一妻制,在一夫一妻制中,女人会对男人有很大的影响力,但是在一夫多妻制的民族中,妇女几乎很难受男人的尊重,原因之一想必是一夫一妻制中,男子会顾及女人的感情,一个文明的民族会顾及妇女的感情。”
“你觉得我是个野蛮人?”拿破仑问。
“我听说了那个传闻,你在开罗的时候和一个女裁缝公开出双入对……”
“你为什么问这个?”拿破仑不悦地皱眉。
“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和路易十四、十五有多大的区别。”哈托尔冷笑着“你还奇怪别人为什么会暗杀你。”
拿破仑停止了舞步,也那么凑巧,音乐在这时停止了。
“你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你可以随意轻慢对待的女人,像歌剧院里的明星,你只要路过她那儿就能在她的房间过夜,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你做了什么值得让我尊重的事?”拿破仑轻慢无礼得说,牵起了哈托尔的手,很敷衍得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就转身离开,回到刚才他谈话的那个社交圈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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