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
茶水间便有人传来消息。
大绣衣让江南去一趟府青阁。
“江兄,你不必太过担心。”
“在大绣衣那儿,凡事儿都讲个理字儿。”
“你若是有理,走遍天下也不怕。”
“大绣衣当年年轻时,做的怪事儿可比你多太多了。”
说到这里,王淳允猛然打了一个哈欠。
他抬头望望,告饶:“错了,大绣衣,错了!”
江南哑然失笑。
虽然大绣衣碍于大夏民意,无法随时随意监视大夏。
但若是有人提到他的名讳,还是有所感应的。
这便是一品存在神异之处的冰山一角。
府青阁。
小小的阁楼依旧清幽,周围无人声。
江南走进小楼,来到那座熟悉的书房。
大绣衣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见过大绣衣。”江南拱手行礼。
大绣衣转过身,看着他道:“我在离开之前,便天人有感,隐隐有察,你会在京城内闹出大事。”
“方作提前警醒,却是也没什么作用。”
江南讪讪一笑,没有接话。
不过听大绣衣这语气,却是没有责怪之意。
“还笑!”
大绣衣瞪了他一眼:“怎么,将朝廷刑部侍郎斩首的感觉如何?”
江南张了张嘴,“按理来说,属下应当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但实际上……还挺爽的。”
“……”
大绣衣眉头一皱,“江南,你也自诩读书人,怎么能口出粗鄙之言?”
“应当说——意犹未尽。”
江南:“……”
这是重点?
大绣衣摆了摆手,道:“高监察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知于我,你……做得不错。”
“当然,不是说你斩孙侍郎的行为。”
“而是让书院,刑部,绣衣府三方见证,留下证据一事。”
“若是你只是斩了孙楚阳,死无对证,倒也是麻烦之事。”
“不过既然有了铁证,倒也不惧那朝堂上衮衮诸公刁难了。”
说罢,大绣衣脸上露出一缕罕见的厉色,“啧,趁我与陛下出行,爪子都伸到绣衣府来了,该杀!”
话音落下,江南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一冷。
不过片刻后,他却发现大绣衣未曾提到皇帝的态度。
按理来说,既然大绣衣知晓了全部的事情经过。
自然也是晓得孙楚阳背后的主事者,乃是风头正盛的二皇子。
皇子犯法,这不会让皇帝难做吗?
“大绣衣,那陛下那边……”江南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大绣衣看了他一眼,“陛下之意,你倒是无需担心。”
“大夏的皇室,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江南闻言,露出不解之色。
大绣衣沉默片刻,轻叹一声,“罢了,你既为剑庐剑首,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
“如今大家只看到,二皇子与三皇子夺嫡正酣,但你可知这两位殿下原本没有夺嫡的希望?”
江南一愣:“大绣衣,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年前,二殿下与三殿下,皆与其余诸多皇子一般,被封下属地,做那悠闲王侯去了。”
江南明白,皇子一旦封了王侯,那便基本确定与帝位再无关系了。
大绣衣露出回忆之色:“那个时候,唯有大皇子位于京城——那位殿下才当真是文韬武略,天下奇才。”
江南眨了眨眼:“那大殿下如今在何处?”
大绣衣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黄土堆里,早已腐烂。”
江南悚然一惊。
“大殿下才情无双,几乎是已定下嫡位。”
“但聪明之人,反而容易自误。”
“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便葬进了黄土。”
“如此,才会有了二殿下与三殿下的夺嫡之争。”
“江南啊,你莫要看大夏皇室风光无限,但每一位身怀帝血的存在,一朝失足,便是万丈之渊。”
“你也知晓——陛下那一辈,如今也只有陛下与那位天策上将尚在人世。”
“皇室就是如此,难得善终。”
这话一出,江南只感觉浑身一震。
倒不是惊讶于大夏皇室如何。
而是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天策上将,已经死了。
大绣衣此刻却直言江南知晓他还活着。
便说明自己曾夜探宗人府之事,大绣衣是清楚的。
他方才所言,是话中有话。
见江南沉默不语。
大绣衣才缓缓问道:
“江南,你探过宗人府吧?”
“而且书院那边,也在传你要加入去秽的队伍。”
“你为何偏偏对那地方有所挂念?”
灼灼目光之下,江南硬着头皮道:“属下只是好奇而已。”
大绣衣自然知晓他这是敷衍之语,也不揭穿,幽幽开口:
“江南,你最好收起对那地方的任何心思——宗人府的危险不是你能想象的。不仅在大夏,即便对整个上元来说,都是禁忌中的禁忌。”
“——这可比斩了刑部侍郎要严重无数倍。”
江南深吸一口气,“大绣衣,属下知晓了。”
大绣衣见状,叹了口气,“如此便好,你先下去吧。”
“明日夏宫大朝仪,陛下应当会对孙侍郎之死有个定论,到时会有人通知于你。”
江南点头,拱手告辞。
在他离开后,大绣衣清俊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忧色,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
同一时间,皇宫深处。
一处幽静的阁楼之内。
一身穿衮冕的男子,其目若大日明亮,眉如刀斧铿锵。
他仅是坐在那里,便宛如天地中心,有镇六合八荒之威势。
这便是泱泱大夏的一国之君——熙元帝。
在帝王左右,两相垂首而立,眼眸之间有若繁星旋转,仿佛囊括天下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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