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就如同薛绍不想看到朔方军的袍泽弟兄们冤死于他人的错误一样,乙李啜拔也不希望自己仆骨一族的青壮男丁们为突厥人的军事失败陪葬,甚至引来灭族之祸。
因此薛绍感觉,乙李啜拔和自己其实是同一类人,唯一不同的只是立场的区别而已。
几日后,乙李啜拔带着薛绍特赦的一千骑仆骨族青壮,望漠北出发了。目的和同罗部的酋长舍那啜一样,前去搬取自己的部落帐户南迁,从此彻底脱离突厥汗国的辖制,真正归于大唐治下。
这个大胆又冒险的方案,薛绍认为只有在战时才能试行一二。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事情真要拿到朝廷上去公议,很难得出一个理想的决断。就算能,也必然要经历一场旷费时日的唇枪舌战。到时黄花菜都凉了,还执行个屁?
乙李啜拔出发后不到片刻,薛绍就收到一份来自银川军堡的快马军书。
郭元振上报说薛楚玉已经按照原定计划,率领本部跳荡骑兵前往阴山南麓的诺真水平原,在那里构筑防线准备接应南迁的同罗部族。同时郭元振还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他认为河北战场的突厥主力部队已经北撤到了朔代一带,随时可能对阴山南麓的“异动”做出反应。一但他们反扑,薛楚主所部兵马将有可能面临十倍甚至数十倍于己的敌人之威胁。因此郭元振请求薛绍,能够提前发出援军支援薛楚玉,巩固诺真水防线。
郭元振的来书,算是给薛绍提了个大醒。他意识到,元珍将部队撤到朔代二州盘踞,确实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招妙着。在那里,他既能朝发夕至的再次袭击并州大都督府从而威胁整个大唐河北,又能震摄到云州的薛讷令其不敢乱动,还能派出高机动性的骑兵部队急袭阴山甚至再度袭卷河陇。实在不行,他们还能随时抛却城池往北逃遁,回归漠北老巢从而保存实力。
站在己方的角度设想,薛绍认为郭元振所虑极有价值。阴山南麓的诺真水防线,将是河陇针对元珍主力大部队的头道屏障,同时也是确保同罗与仆骨两个部族顺利南迁的重要保障。
思及此处,薛绍当即立断的唤来了牛奔,给他下达了一道急令:马上挥师北上,驰援诺真水的薛楚玉。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防线,直到主力大部队赶到!
牛奔慷慨应诺,临走时却又有些担忧,私下对薛绍说道:“少帅,王孝杰这老小子日夜都想爬到你头上拉屎拉尿,李多祚的人心思全没跟我们在一处。我这一走,你身边就再没有贴心趁手的自家兄弟了。万一你被欺负了,可咋办?”
“欺负?”薛绍当场就笑了,“这种事情你大可不必操心。貌合神离也好,视若仇敌也罢,羽林卫和安西虎师归根到底都还是大唐的军队,是自己人。我自有办法驾驭他们。”
“那就好。”听到薛绍这话,牛奔大咧咧的就放了心,“少帅,俺去了!--替俺照顾一下俺那个不安份的婆娘!”
“放心,去吧!”薛绍微笑。
牛奔却是没有急着走,愣愣的轮了几下眼珠子,脸上泛起了一层古怪的笑容,仿佛有话要说,却又有些难于启齿的样了。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扭扭妮妮了?”薛绍板了一下脸,“有屁就放!”
“唉!”牛奔点头应了一若,傻兮兮的笑着弯下腰来,凑到薛绍耳边小声道:“少帅,俺那婆娘对你很是有意思。要不你就大人大量的成全她一回,让她怀上你的种,咋样?”
薛绍先是一愣,随即就哭笑不得的表情僵硬了,“牛奔,你是猪变的吗?”
“啊?”牛奔愣愣的直轮眼珠子,“俺咋了?”
“你主动要求你的婆娘红杏出墙,还得怀上我的种?”薛绍说着都感觉既好气又好笑,“你……你他娘的,不是猪是什么?”
牛奔挠着头嘿嘿直笑,小声道:“俺知道这种事情,在汉人尤其是汉家的读书人看来是很荒唐,但是俺们胡人并不是特别介意。如果我那婆娘怀上的是少帅的种,我会很乐意把他认作亲生儿女将他抚养成人。要是个儿子那就更好了,那必然像少帅一样的英俊潇洒又聪明过人,说不定将来还能中个科举状元甚至娶个公主啥的。到时可算是光宗耀祖啊,俺睡着了也会笑醒!”
“闭嘴,滚!”
“唉!”
牛奔慌忙骑上马,灰溜溜的跑了。
薛绍看着牛奔的背影摇头自笑,“做兄弟做到这份上,我也算是服了你了!”
入夜后,薛绍再一次对着纸笔,纠结那一份写给朝廷的奏疏。玄云子起草了一份,总体算是写得不错,但她毕竟不是“局中之人”,很多细节的地方表达得不是十分周全,至少没有完全达到自己预想中的效果。
还得是自己来。
薛绍沉下了心,细细的思考当前的局势。自己即将率军离开河陇这个分战场,前往河北助战已是迟早之必然。一但自己走了,河陇这里就迫切需要德高望重又能力卓著之人,主持大局。
灵州大都督府和夏州大都督府同遭兵灾,所有的秩序都崩坏了,无数的难民需要救治。比起战争本身来说,战后的救灾和抚民其实更加复杂和棘手。如果是等着朝廷派人来接手两个大都督府的政务,那必然是晚了。从身边选取得力的吏员临时接掌两大都督府,无疑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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