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小镇,破旧的客栈。
那位卖皮货的辽人已在此地呆了三、四日,来时他手中的皮货皆已卖得差不多了,又买了些米面准备带回去,此时正在向店家退房。
方夫人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比起往日,此番来与她接头的人已是迟了两日,她不免心中有些焦切,不时往门口张望着什么。
辽人退了房,复回到桌边坐下,米袋面袋就放在脚边上。他踮踮钱袋,显然颇重,遂又换来店小二上酒上肉,吃饱了再上路。
正吃着,门口匆匆路过一位身穿粗布袍子且用黑巾蒙了头脸的女子,塞外风沙大,在此地用巾蒙面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故而店内并无人在意。只有方夫人,一见那女子走过,不动声色地起身出门,往那女子行的方向信步而去。
见她身影转出,那辽人猛地把碗中酒一饮而尽,抛了碎银在桌上,将米袋面袋扛上肩膀,大步出了客栈。
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那辽人在距离方夫人约七八丈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着,间或着还低头瞅瞅路两旁的货品。塞外的风颇大,且夹杂沙尘,那辽人虽然乱发遮面,但抬手拂去尘土时,俊朗面容隐约可见,正是展昭。
展昭在客栈时所住房间便在方夫人隔壁,这些日子来他几乎没有好好睡过,特别是之前尾随方夫人身后,谨慎万分,不能远不能近,亦不能露出丝毫马脚。在断定方夫人确实是朝小镇而来,他又绕路抢先到了此处客栈,如此这般才不至于让她疑心自己。在客栈时一直留意着方夫人的动静,想探知与她接头的究竟是何人。直等到今日,皮货都已卖完,再不离开恐要露出马脚来,他才逼不得已退房,欲蛰伏在暗中继续探查,却未曾想到终于在离开前等到了来人。
更未想到的是,来人竟然也是名女子。展昭远远地望着前方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绝不敢有丝毫小看她们。连海东青那般武功,遇上方夫人都不慎身中毒针,他自知功夫及不上海冬青,故而更需加倍小心谨慎。
人烟渐少,展昭放缓脚步,不敢跟得太近。那蒙面女子一直走到处看似无人居住的破旧房屋,顾盼左右,乘着无人注意之际,闪身入内。方夫人紧走几步,亦进了那屋子。
远处,展昭虽看得分明,却不欲入内。一来屋内情况不明,且地方狭小,对方是又高手,极易被发觉。据海冬青所说,他当时便是仗着艺高人胆大,欲偷听她们的谈话,不想被察觉,与方夫人缠斗间,海东青虽占了上风,但却空间局限,方夫人发射针筒时令他施展不开,所以中了毒针,以至于功亏一篑;二来,自己此行是为了查出接头人究竟是谁,也就是查出蒙面女子的身份,以及她背后的主使。为免另生枝节,稳妥起见,他遂决定只留在外间等候。
眼角一扫,他挑了棵附近最高的树,神不知鬼不觉地跃上树,隐在枝叶间,由高至低将那屋子收在眼底。如此一来,便是待会蒙面女子从屋子后院或是跃墙而出,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足足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看见方夫人自屋中出来,依旧从方才的门离去,四处张望了下,才款款自原路往回走。
再过得一会儿,那蒙面女子也自屋中出来,果然未走前面,而是从后院的门离开。展昭瞥见方夫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应该未发觉自己,这才悄然跃下树来,遥遥地跟上蒙面女子。
跟了段路,展昭心中不禁疑惑,那蒙面女子似乎身上并无功夫,走路且有弱柳扶风之姿,若不是身穿粗布出现在这塞外荒凉之地,看上去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
那蒙面女子走到了镇外荒凉之处,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静静地栖息在半人高草丛中,车夫见她归来,忙躬身掀开车帘,请她上车。
展昭低伏在草丛间,看着马车从身侧不远驰过,所行之路,绕过小镇,正是往雁门关而去。他施展轻功,一路追踪马车……
小镇口的城楼上,一抹纤细身影立在上面,遥遥望着马车卷起尘嚣,目中满是不舍之色。马车里有她的恩人,相公的大仇得报,全因有恩人相助,此恩此德她今生都难以回报。
马车渐远,她正欲收回目光,突然瞥见一人影于草丛中若隐若现,轻功卓绝,她目光一凛,也顾不上是否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知道恩人的身份是千万不能让人看见。众目睽睽之下,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抢了路人的马,风驰电掣般朝马车追去。
展昭万没料到方夫人居然还会立在城头上目送此人,只听见身后马蹄声急,不似寻常路人,回首望去,方夫人已距离他不到十丈远。
“糟了,她如何会追来?”
行踪显露,展昭暗暗叫苦,只是眼下情形也来不及再让他多想,唯有加快脚步,先追上马车方是正事。
提气疾行,几纵几落,他落到马车之上,正欲掀开车帘,身后劲风来袭,他不得不侧身避开。
方夫人已追至马车后,口中呼喊:“夫人小心,有人跟踪!”手上也不停,一边策马,一边素手微扬,几枚毒针直奔向展昭门面。因怕误伤恩人,她出手谨慎,亦不敢用上针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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