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精巧的小藏刀是高犰在大昭寺外的八廓街上买的。当时犰傻子借题发挥还给初一胡诌了一个离奇的故事:你听说过梦刀侠的故事么。以剑杀人留的是热液,而在梦刀侠的宝刀上却是冰。梦刀侠从没见过自己杀过一人,因梦刀侠总是在梦中杀人。其实这梦也简单,只要舞起刀就在梦中。梦刀侠的刀法就是不成谱的音乐,没有墙的迷宫。作为江湖中人,梦刀侠也有自己的仇人。不过梦还是很好地保护了梦刀侠,对手敌不过梦刀侠的梦刀,经常会七死三伤,除非他们也能进到梦中来。———
犰傻子当时有点感冒,鼻子聋聋的,所以说话低沉,不过,眼神贼亮,焕发异彩。初一当时就想,犰犰这颗脑袋何等丰富,杂七乱八,信手拈来——
会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才啃骨吞肉!
吴俣詹穹背对着他,郑井却是着着实实正对着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沈迦离将小匕首如投掷飞刀甩入吴俣背脊时,那抹毫不掩饰的恨意与狠毒!———像他们这样的男孩子都喜玩飞镖,可,真敢如此拿人当活靶子!———郑井敢肯定以沈迦离那并不娴熟、不标准的投掷姿态,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这么掷飞刀,却,第一次就拿真人练手,且,奇准无比!——魏小白不说了么,“犰犰一喝绿茶,晚上就睡不好,睡不好,她早上醒来背就疼——”这是典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背疼,你的背就要见血。——两只鬼毒啊,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先把本儿捞回来再说!
掷入比捅入的冲力更大,虽然切入不深,可是刀锋牢牢插入骨脊,那是何等疼痛!
吴俣虚汗直下,血水顺着脊梁直线流下腰眼,背部都是湿透,衬衣贴着背脊,可是外面却看不甚然,军装外套遮掩了一切,只徒留一把精致小匕首直挺挺如钉钉板一般钉其后!
他一手抓着詹穹的手腕,指尖都煞白,足以看出强忍着多大的痛感,却,依然站立不屈。慢慢转过头———门廊下的初一迎视他的目光,———小佛依然静立门廊下,双手微交握执前。遗世,孤冷,眼中无波无浪。
庭院里,此时静悄悄的。
魏小白浅淡的笑意注视着那俩儿。
郑井冷眼旁观。
“小俣!!”詹穹简直不可置信!他们,他们如此肆狂!——
恨意不少,可是当务之急要救小俣,詹穹紧扶着他就要离开,“我们去——”
哪知吴俣却更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人,脚步不移,“把刀拔出来。”
“小俣!”詹穹低吼,
“拔出来!”吴俣看向他,眼睛里都是坚定。
詹穹看了眼那藏彩的牛皮刀柄,一狠心,抬手拔了出来!
那一瞬,明显感觉小俣浑身一震!——都能想象,刀锋抽出的一刹那,腥艳的血往外一涌————
詹穹望着手里的小刀,多想掷将过去,那藏红佛袍下一颗恶毒的心!——
吴俣这时却更紧握了握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詹穹看他一眼,掩下了恨意,军装后摆微掀起,将刀锋还染着血的小刀插入了自己后腰,稳稳扶住了他。
正这个时候,听见外面,
“韩司令员好。首长在里面等着您呢。”
果然,韩应钦进来了。
郑井站起来,笑道,“韩叔。”
魏小白双手背后,向后小退了一步,稍一颔首,“韩司令员。”微笑。
那边,詹穹明显感觉吴俣把他往旁边稍推了一步,詹穹松了手,
“韩叔。”
“韩叔。”
均有礼喊了他一声。吴俣如常站在那里,喊韩应钦时不卑不亢,有礼如常。
韩应钦进着这后院儿来,一瞧见这几个,———觉着出些异样来。
再看向那远远门廊下的初一,——初一微垂着眼,静怡舒定。———这是个不折不扣小畜生,只有在犰犰跟前是只羊,其余时刻,比畜生毒。
瞧这些个鬼站的位置,再看这各个情态———韩应钦淡然平视前方,如常向里走去,
却,刚走上一节台阶,
韩应钦突然停住脚步,扭头向吴俣看去,——看到的,就是詹穹急于扶住吴俣的模样!
韩应钦不做声,只是微蹙着眉头,转身笔直向吴俣走过来,
“韩叔。”吴俣面对着他,又喊了声他。模样很淡定。
韩应钦直接走到他身后!——
韩帅抿了抿唇,眉头蹙得更紧,手覆上那军装背部,———大约三厘米一个豁口,血,已经染红了周围,那部分军装已成暗黑。
韩应钦看了眼初一,目光很严厉。以这个角度,也只有他动手!
“赶快去医院。”韩应钦轻轻拍了拍吴俣的肩头,“这天儿热,伤口发炎了就麻烦了。”
“韩叔,我现在不能走,木古还在里面,我答应过陈牧,一定会照顾好他儿子。”
詹穹听了这话,眼睛都红了,扶着吴俣的胳膊指尖也是掐白。多大的恨意。
韩应钦听后,见状,眼神慢慢也冷了下来,
“孩子在中南海,就说明肯定没有事,如果狠心,就该把他绑到深山老林,是生是死都无人知道的地方。高犰肚子里有两个孩子,三条命流落在荒郊野外。小俣,这笔帐怎么算都是他们有理。好好想想吧,白鹤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仅为泄愤,你们现在来讨已经晚了。”
“可是,我们确实不知道陈牧的下落。是的,他不在新疆,他也确实下落不明。但是,祸不及孩子,——”
“没有因就没有果,陈牧都不在乎他的儿子,你们如此———只能说你们护着的是匹狼。小俣,你挨了这一刀,却扛着不吭声,说明你自己心里也知道理亏。矛盾激化了并没有好处,当务之急,想办法找到陈牧吧,是儿子重要,还是对高犰连他自己都无以觉察的兴趣重要,——交给他自己定夺吧。”
又拍了拍吴俣的肩头,韩帅沉着脸直走进去了。
是儿子重要,还是对高犰连他自己都无以觉察的兴趣重要?!!
这话儿,震住了吴俣!难道陈牧他对高犰——
世上有一种执念,它兴起的时候确实相当诡谲,叫人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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