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给薛延盛了碗汤,想起什么,嘱咐道,“风太大,打伞没什么用的,仓房里挂着两件蓑衣,待会我去找出来,你们穿那个。伞也带着,到时候给顺子用。”
薛延点头应着好,阿梨笑起来,拉拉他衣角,凑过头去轻声说,“记得把我的镯子也带回来,昨晚回来太急,我给忘在柜子里了。”
昨日是市集,冯氏抽了空带着阿梨去逛街,姑娘家总是爱漂亮的,阿梨没什么别的首饰,冯氏便就要她将那个镯子戴上了。阿梨鼓鼓嘴,和薛延小声道,“我以后可不敢再戴那镯子了,一路走着可怕有人偷,一直捂着护着,心惊胆战,还怕它碎掉。阿嬷带着我选了个新的,往后就戴那个,掉了也不会特别心疼。”
薛延乐起来,掐掐她耳垂道,“放心吧,忘不了,定把你的宝贝镯子给捧回来。”
胡安和耳朵灵得很,他看着人家夫妻恩爱,心里又酸又嫉妒,恨恨咬了口馒头,嘀咕着说,“有伤风化。”
薛延睨他一眼,懒得理。
快到店门口时候,辰时过半,风雨没有半点变小的趋势,反而愈刮愈大,胡安和身量不低,但读书人文文弱弱的,远不及薛延结实,要在后头扯着他衣摆才没被吹跑。若放在以往,这时辰已经天光大亮,现在仍旧漆黑如夜,街上没有几家开门的商户,门口的酒旗招牌俱都随着风在空中飘,发出刺啦啦的声音。
胡安和忽然就想起了西游记里陀螺庄的蟒蛇精,那个妖怪就经常变成一股黑风到村中抓人,景象就与现在一般无二。
他有些害怕,戳戳薛延后背,小心翼翼问,“你说现在,有没有鬼?”
薛延回身冷冷道,“有你个大头鬼。”
胡安和噤声。
薛延手里提着盏昏暗的灯笼,里头火光摇摇曳曳,他走到店门口,转身看了圈,一眼就瞧见缩在房檐底下的小结巴。相比于其他十三岁的少年,他身材更显瘦小些,挤在门柱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靠着柱子的那点宽度遮挡风雨。现在天头凉了,手指在外头多呆一会都会冷得有些僵硬,小结巴只穿着件薄衣裳,大半都被打湿。
薛延皱皱眉,走过去拍拍他脸颊,轻声道,“起来,别在这儿睡,会冻病。”
小结巴懵懵地醒过来,看见是薛延,倏地笑起来,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水,脆快道,“没,没事的。”
因着口齿不清,他怕说多了会招人烦,总是尽可能地少说话。
胡安和已经把门打开,薛延拍了拍小结巴的背道,“进屋去罢,你阿梨姐姐给你带了早饭。”
小结巴有双很漂亮的眼睛,总是黑亮湿漉,像只小鹿,听见这话,他更高兴,笑着说,“谢,谢谢阿梨姐姐。”
胡安和嘿的一乐,回头点了下他脑门,“这次的话说得还挺利索。”
小结巴笑眯眯的,用力点点头,他看着桌上的食盒,舔舔唇,仰脸与薛延道,“哥哥,我,我能不能不在这里吃?我,我想给带回家,我娘还,还没吃饭。”
薛延正把碗筷拿出来的手顿了下,他偏头看了小结巴一眼,又将东西都放回去,“成,只是菜不是很多,怕你们不够,待会把火生起来,你再做点什么回家给你娘罢。”
小结巴摇头,“不用麻烦,够,够的。”
薛延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心酸,许是经历坎坷太多,自己把苦难都走了一遭,再看到还努力在泥泞里挣扎的人,不自觉就会怜悯同情,想要多帮一点。
薛延说,“去做点吧,把今日的份都带出来,也省得你们再烧火了,天头不好,回家后便就别出门。”
薛延不像胡安和,一天天捧哏逗乐地笑哈哈,他对着阿梨温柔和气,百依百顺,待旁人就没了什么表情,看着便就不好相处,小结巴甚至有些怕他。现在听他这样说,小结巴心中欢喜,也就不再推拒了,兴奋地道,“谢,谢谢哥哥!”
薛延眼中温和不少,回身冲着胡安和道,“你去把火生起来,让他烤烤火,衣裳都湿了,这样下去要生病。风太大,伞也没什么用,我去看看有没有卖蓑衣的,一会儿就回来。”
胡安和说,“请好吧您嘞。”
薛延数了数钱看够不够,抬步往外走,快要踏出门口时候,他想起什么,又冲着胡安和说,“别忘了把镯子找出来,就在柜子里,临走前交给我。”
胡安和正蹲着往灶里塞柴火,头也不抬道,“知道了知道了。”
薛延笑了下,披着蓑衣走进雨中,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小结巴往手心哈了口气搓热,等着手指不僵了,就过去帮着胡安和生火。胡安和手脚笨拙,折腾了半晌也只燃起几缕黑烟,小结巴只随便一弄,火苗便就腾的一下烧起来了。
他看着胡安和惊讶赞叹的眼神,不好意思笑笑,“要先引火的,用玉米杆和玉米叶先将火引着了,再烧些干玉米棒,这样火大起来,遇着柴火就不会灭。”
胡安和点头道,“不错,不错。”
小结巴眨眨眼,他把手伸到一边去烤,边偏头问胡安和,“刚才哥哥说的镯子是什么?”
胡安和说,“那是你阿梨姐姐的婆婆留下来的传家镯子,很贵重的,以后等你有钱了,娶媳妇了,也给媳妇买一个,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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