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回来的时候, 胡安和已经将那群人给撵走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韦翠娘待久了, 那股子泼辣气胡安和多多少少也学到了一点, 再加上七八个伙计在身后给他撑腰, 胡安和这一架吵得是硬气着狠。
侯才良是个没理也能辩八分的人, 阿梨被欺负了胡安和本来心里就不舒服, 他还在那咄咄逼人,要酒楼陪他小舅子的药钱。胡安和心里憋着一股火儿,吵还吵不过, 便就直接吩咐小结巴带几个弟兄拎着棍子把人全给打了出去。
现在再想起侯才良临走时候气得铁青的面色,胡安和只觉得身心畅快,
薛延带着一身外头的冷寒气, 沉着脸听他和小结巴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经过给讲了一遍, 眼里神色愈发莫名。阿梨坐在他身边,看他垂眸不语样子, 心里咯噔一声, 知道薛延定是给气急了。
她拢了拢袖口, 偏头看向无辜蹲在一旁的兔子, 心里知道, 它这一顿打准是逃不掉了。
阿黄动动耳朵, 根本不知自己已经大难临头,看着身旁伙计抱着捧烂菜叶子准备扔掉,它眼睛一亮, 抬腿就想跟过去, 但还没蹦起来,便就被薛延拎着后脖领给甩到了桌面上。
阿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黑眸沉沉的薛延,打了个哆嗦。
胡安和今个也要被它给气死,但到底是阿梨的兔子,他打不得骂不得,好不容易等薛延回来,有人能教训它了,胡安和心里高兴,巴不得拿藤条抽它一顿,便就在旁边凉凉地吹风,“阿黄啊,它可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竟还敢自己偷溜到处乱跑了,这不是恃宠而骄吗?今个就敢为了萝卜追出去,明个还指不准能闯下些什么祸。”
阿梨看着胡安和嘴唇开开合合,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下意识便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她看了看仍旧面无表情的薛延,又瞧瞧茫然无措的兔子,颓丧地靠回椅背上。
胡安和见薛延没反应,有些不甘心,添油加醋又道了句,“眼看就要过年了……”
阿梨这次看懂了,她心中一凉,急急道,“打归打,你们可不要吃了它!”
薛延终于有动作,他往前一步,轻轻拍了拍阿黄的脸颊,笑了下,“一身的肥油,腻得发慌,吃它做什么。”阿梨轻舒口气,心刚放下,又见薛延说,“它不是馋吗?那就馋死算了。”
直到晚饭做好,阿梨才明白过来,薛延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晚上吃的是砂锅萝卜焖牛肉,阿梨的手艺要比酒楼的厨师更好一些,做出的味道甚至比白日的那道菜更香。薛延没闲着,趁着阿梨和冯氏做饭的功夫,带着胡安和叮叮当当做了个木头笼子出来,而后不由分说地将阿黄给塞了进去。
阿黄自小被阿梨捡回家,当成宝贝一样宠到大,从来都是自由的,这还是第一次被关起来。它又惊又慌,眼睛都瞪得溜圆,在笼子里乱冲乱撞折腾了一气,但从头至尾薛延就只在一边冷眼看着,一点心慈手软的迹象都没有。阿黄渐渐也意识过来这是在罚它,它挪挪屁股,总算老实下来,乖乖蹲在一边。
但这还没算完。
过了会,薛延又拿了四个小碗,每个里头都盛了点菜,围着笼子摆了一圈。
汤还是热腾腾的,冒着白花花的雾气,牛肉和萝卜特有的香气充斥了整个屋子。阿黄绝望地趴在地上,最开始的时候还被踩了尾巴一样叫了几声,后来便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球儿似的缩起来,安静得好像死了一样。
阿梨把碗筷摆好,回头看看它,觉着心疼,但又不敢求情。一是知道它太放肆,不好好教训一顿以后定还要惹祸事,二是了解薛延的脾气,就算这次薛延因着她而放过阿黄了,若有下一次,新仇旧恨攒在一起,这兔子怕是真的要成桌上的菜了。
胡安和则幸灾乐祸地舀了汤汁拌饭,躲着阿梨偷偷地骂,“蠢兔子,活该!”
一餐饭很快结束,阿梨实在不忍心看兔子可怜巴巴的样子,拿着针线去冯氏屋里,和她一起做活儿聊天。
薛延和胡安和对面坐着,拿起酒杯碰了下,又说起白日的事情。
薛延胃不好,胡安和酒量差,阿梨怕他俩再弄出什么累赘来,不敢多弄,只温了小半瓶,一人两口杯的量,既不会醉人,还能在冬日里暖身子,最合适。
胡安和砸吧砸吧嘴,与薛延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薛延挑了口肉到嘴里,眯着眼道,“我本没想那么快收拾他的,是他非要找死。”
一想到阿梨白日时候被石友荣吓到的样子,薛延就觉着一股火窜上喉头,燥得想要杀人。
胡安和问,“那咱们怎么办?”
侯才良这个人卑鄙又下作,但好歹也是个做官的人,主簿不是什么高官,但他身后有付禄远,还有一众街头混混。地头蛇最不好惹,何况他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银子撑腰,很难与侯才良相抗衡。
薛延抿了口酒,撩了眼皮看着胡安和,缓缓道,“费无极设计灭郄宛的故事,听过没?”
胡安和愣了瞬,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听过。”
此事出自《吕氏春秋》,讲的是春秋末年时候,楚国佞臣费无极因妒忌而害死深受百姓爱戴的左尹郄宛的故事,这其中,费无极用了一出极为漂亮的反间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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