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晚上天气燥热, 阿梨将门窗都打开, 又在床上铺好竹席, 带着一双儿女吃葡萄乘凉。
窗外蝉鸣声声, 鼻端充盈着月季的香气, 有些惬意。
薛延左手揽着阿梨, 右手揽着宝瑜, 对面是弓腰弯背盘腿坐着玩九连环的来宝。
阿黄被剪了毛,瞧着苗条了许多,安安稳稳地趴在最里侧的位置, 一双眼睛半睁不睁,懒散样子一如从前。
宝瑜今年三岁,来宝九岁, 阿黄却十一岁, 是只真真正正的老兔子了。好在它一直吃好喝好,被阿梨宠的像只小公主, 虽然年纪大了没法跑跑跳跳, 依旧能吃能喝, 健康活泼。
薛延翘着一条腿, 往后仰在竖起的枕头上, 享受得好似拥着整个世界。
宝瑜刚洗完头发, 被擦的半干,柔顺垂在肩头,一张小脸白净秀气, 笑起来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儿。她将三根指头并拢, 轻轻摸了摸阿黄的头,又仰头看薛延,奶声道,“爹爹,想听故事。”
薛延说“好”,又掐掐她的脸,笑着问,“我们家宝瑜想听什么呢?”
宝瑜把脸贴在薛延胸前,想了半晌仍旧没有头绪,扭头去找来宝,“哥哥,听故事,听什么?”
来宝本还以为没人会搭理他,现在看着妹妹的黑眼睛,他一乐,甩手将九连环扔远,而后屁颠颠爬过来凑到宝瑜身边,“我想听什么,宝瑜就听什么?”
宝瑜伸手扯他衣角,甜甜点了点头。
来宝豪气万丈,“我想听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
阿梨笑起来,“男孩子果真都喜欢这些东西。”
宝瑜也跟着笑,薛延弯唇,脚尖踢踢他屁股,下巴往前指了下,“把果盘什么的都给我搬过来。”
“好勒。”
来宝勤劳的像个小劳工,摆了张小桌子到一边,瓜子茶水葡萄都备好,又去拿了张薄毯子,把阿梨和宝瑜的腿脚都盖住,顺便将阿黄也给塞进了毯子底下。
他的性子真的像极了薛延,暴躁顽劣不好管,小心眼多的像马蜂窝,但却极为顾家,无论在外头疯成什么样子,到了时间都肯定要回家来,对待家里的三个女人也是掏心掏肺的好,百依百顺,温柔体贴。
倪顺笑他,说他们爷俩一个样子,在外像匹狼,回家像条狗。
话糙理不糙,但还是被薛延与来宝堵着打了一顿。
等一切都拾掇好,来宝屁股一撅,歪身子就躺在了薛延的大腿上。
薛延一愣,随后下意识就想将他踹下去。
来宝不愿意,死抓着不肯放,“妹妹和娘亲平时就是这么做的,你区别对待!”
薛延说,“那又怎么样!”
来宝誓死不松手,最后两腿往上一卷,直接缠在了薛延的腰上,毯子被搅成乱糟糟一团,两人挤在一起像是在打架。阿梨把宝瑜抱过来,两人贴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阿黄被吵得受不了,转身到别的地方去睡了。
又挣扎一会,薛延被气笑,索性也就随着他去了。
来宝心满意足地贴在薛延的肚子上,张嘴冲着宝瑜说,“啊——”
宝瑜心领神会,赶紧揪了颗葡萄喂到他嘴里,笑眯眯像个瓷娃娃。
来宝又转脸看向阿梨,“啊——”
薛延瞧着生气,暗地里掐了他腰后一把,“把你的大嘴给我合上!还有,立刻滚下去!”
“……”来宝不敢再折腾了,乖乖爬下去,坐到宝瑜身边。
薛延面色严肃,“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地还合在一起,没有分开,万物混沌,就像是一个鸡蛋……”
来宝问,“馄饨和鸡蛋有什么关系?”
薛延冷冷扫了他一眼,来宝眨眨眼,不说话了。
薛延继续将,“有个名叫盘古的巨人便就住在这一片混沌之中,一直睡了一万八千年……”
来宝又问,“那他吃什么喝什么,尿尿怎么办?”
薛延说,“薛闻,你脑子里能不能有一些吃喝拉撒之外的东西?”
宝瑜和阿梨俱都笑起来,来宝服软,“行行行,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薛延警告看他一眼,缓了缓,才又说,“有一天,盘古忽然醒了过来,在有了知觉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却看见周围一片漆黑。他急切下拔下来自己的一颗牙齿,让它变成了一把威力巨大的神斧,抡起来便就用力劈砍向身周的蛋壳……”
来宝说,“他好凶哦……”
阿梨赶紧捂住他的嘴,宝瑜塞了粒葡萄到他手心里,小声道,“哥哥,你别说话了。”
来宝有些委屈,他抿抿唇,“好嘛。”
薛延抱着臂,冷声问,“你还听不听?”
来宝说,“我听。”
薛延眯眼,“那你就闭嘴。”
来宝“哦”了声,抱起一旁的阿黄缩在一边,有些可怜样子。
薛延终于满意,“盘古向周围劈砍后,只听得一声巨响,蛋壳竟然破裂了,成了两部分。其中轻而清的东西缓缓上升,汇集云气成了天,而重而浊的东西就慢慢下降,变成了地。盘古便就这样顶天立地站在天地之间。”
“天地分开后,盘古怕它们又会合在一起,便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头顶着天,脚蹬着地,天地每日升高一丈,盘古长高两丈,就这样又过了一万八千年,天地终于成形,而盘古也累得倒了下去。”
宝瑜听得极为认真,红嫣嫣的唇紧抿着,和旁边的阿梨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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