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骨碌碌滚到沈十安脚边, 他不用细看, 立刻便发现这是一只丧尸的头颅。
左手迅速扔下背包,反手握住剑柄, 寒光一闪,长剑刷然出鞘。
“住手!”男子目心急如焚,既想冲过来抢人头又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望着沈十安恳求:“别杀他, 我求求你别杀他!他没害过任何人,我只是想带他一起去京城!”
沈十安暂停动作,仔细打量那颗脑袋:人头从喉结处被砍了下来, 断裂部位用黑色帆布包扎严实, 看不到血管气腔, 嘴上戴了一圈通常给兽类使用防止其乱咬人的竹篾口罩,将脸部遮挡起来一部分, 但如果仔细观察眉眼, 就能发现和年轻男子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颗人头明显已经丧尸化,因为大脑尚未破坏, 犹自保持着基本活性和渴望血肉的本能,就算嘴部被罩起来了, 依然在地上滚来滚去,试图咬人啃食。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颗脑袋上竟然没有任何腐烂分解的迹象, 年纪最多不超过十五岁, 如果不是皮肤下清晰可见的黑青色血管以及浑浊充血的眼球, 看起来活像是不知通过什么办法隐藏了脖子以下部位的正常少年。丧尸头的腐臭味和血腥味极淡,又被严严实实装在背包里,所以沈十安才没能察觉,但嗅觉远比他灵敏的沈寻却是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以为小孩儿一直盯着人家背包看是淘气贪玩不听管教,却没想到原来狗子精是早就察觉到了危险,这才借故将隐藏在暗处的丧尸暴露出来。
“沈先生,”男子见沈十安止住动作,赶紧继续道:“我真的没有恶意,带着这颗头也不是想要害人,你也看见了,他的嘴被罩住了根本咬不了人,我请求你千万不要杀他。”
沈十安看了他一眼,将小孩儿喊到自己身边,然后往后退了一步,长剑重新入鞘,对男子道:“你把它捡回去吧。”
男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立刻将人头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甚至还仔细擦掉了人头上沾的灰尘。但人头是没有任何理智也没有任何意识的,转变成丧尸之后,仍旧残留在躯壳当中的就只剩下对于新鲜血肉的疯狂渴望,因此就算这颗丧尸头颅生前和男子有什么关系,此时也完全不记得了,在男子怀里剧烈挣扎试图啃咬。
“嘘,嘘……”男子将手在丧尸头发上摸了摸,难以置信的是,丧尸竟果真安静了下来,任由男子将它抱在怀里不再动弹。
沈十安视线一凝: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二次亲眼见证,男子成功将丧尸的情绪安抚下来了。可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能和丧尸进行交流?
“谢谢,”男子对沈十安道:“谢谢你。”他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丧尸以及丧尸病毒的可怕之处无需赘述,一个活生生的丧尸头颅无疑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谁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就会引爆并且波及自己。换作是他,恐怕也无法轻易接受这样一颗不定时炸'弹竟然和自己共处一室好几个小时。所谓隐患,自然是越早拔除干净越好。所以他由衷感激对方愿意在能够轻松解决隐患时停了下来,对他而言,这重逾一切。
沈十安摇摇头,说:“坐下来谈?如果你愿意的话,有些问题我想要向你请教。”
不大不小的店铺内火光摇曳,木柴偶尔爆裂发出的哔啵声响清晰可闻。沈十安带着小孩儿,和男子分坐篝火两边。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沈十安道:“我姓沈,名十安,这是我儿子沈寻。”之所以敢于报出全名,是因为以对方的情况肯定要避着人群行动,不可能进入安全基地,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军方要找一个叫作“沈十安”的人。
“我姓陈,叫陈南,”男子顿了顿,又指了指重新变得鼓囊囊的背包:“那个是我弟弟,陈嘉木。”
“你刚刚说,你要带着这颗…你要带着你弟弟去京城?”
陈南点点头,大约是因为暴露了最大的秘密,此时干脆卸下所有防备:“我是B省省体校的学生,也是省田径队的一级运动员。今年五月初原本有一场大型的全国田径比赛,只要拿到了好名次就有可能被选入国家队。我答应过我弟弟,争取进入国家队,以后带着他一起去京城生活。他一直特别希望去京城看看。”
“你们的父母?”
“没有父母,只有我跟弟弟两个人。”
陈南没有深入解释,沈十安也没有继续追问。顿了顿又道:“你弟弟,是什么时候感染变异的?”
“从病毒爆发一开始。”陈南略微低着头,眼睛直直望着火光,声音不大,带着青年人独有的低沉暗哑:“体校里是全封闭式训练,平时不能离校,也不能私自跟外界联系。我大约每周打一次电话,每隔半个月回一趟家,如果是临近重要赛事,训练更加繁忙,一两个月不和外界接触都是常事。我弟弟他在病毒爆发之前就感冒了,但他一直没告诉我,我因为训练整整二十八天没回过家,中间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直到病毒爆发之后,匆匆忙忙赶回去,才发现,才发现他变成了丧尸。”
他回家后救了一个邻居,邻居告诉他,嘉木已经感冒半个多月了,从学校里请了假回家养病,但情况越来越严重,甚至虚弱到卧床不起,连起来喝口水都做不到。幸亏邻居发现不对劲,喊来物业管理员开了门,这才让他吃了一顿热乎饭。但即便如此,也没能在病毒爆发后挽救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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