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行宫。
殿中散落着许多文书,李瑕独坐在案边看着地图,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显然是有人踮着脚在走路,隐隐还有丝熟悉的香味飘到鼻尖。
接着,赵衿便搂住了他的腰,问道:“在想什么?”
“知道燕云十六州在哪吗?”
赵衿愣了一下,顿时失去了玩闹的兴致,有些不安地应道:“不……不知道。”
“嗯?真不知?”
赵衿已老实到前面来,站在旁边向地图上看去,低声道:“以前虽总能听到人说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可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是哪十六州。”
“也许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是真心想收复吧。”
李瑕也懒得就此再讨论宋廷对此事的态度,毕竟临安离燕云还是太远了。
“陛下。”赵衿小心翼翼问道:“你现在收复了几个州了?”
“算时间,该有两个了。”
“两个?”
赵衿十分惊讶,道:“我们都打到那么北了,怎么只有两个吗?”
“如果张珏行进顺利,该是已收复了瀛州、莫州。”李瑕在地图上点了点,道:“也就是河间府,以及任邱、莫亭县一带。”
他手指上移,又沉吟道:“若是忽必烈继续收缩兵力,或许张柔此时已进入了涿州也未可知。”
“也就是说,我们才刚刚开始收复燕云十六州。”赵衿看向地图上燕京附近,疑惑道:“它们都在哪里啊?”
“居庸关以东七个。”李瑕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个圈,道:“而山西以北与草原交界这一带,则是九个。”
他画的这一片地方,北至张家口,南至雁门关,西至河套,东至居庸关。
“原来是这里。”赵衿颇有些意外,“我一直以为燕云十六州在河北,原来更多在山西。你为什么在看这个?我是说,现在不是要攻下燕京吗。”
“相比而言,燕京更多的是象征,是忽必烈头上的王冠,而这一带才是要被扼住的脖子。”
“嗯……好难懂啊。”
“你看,这上面是广袤的草原,这里是燕京,而燕山挡在这里。从草原到燕京最好走、同时也最好守的路在哪里?”
“啊,明白了。所以燕云十六州这么重要?”
“若非中原丢了燕云十六州,岂能这般轻易地受辱三百余年?”
赵衿目光看去,渐渐看明白李瑕在做什么。
他根据前线的情报以及各地的物资粮草情况,在地图上各个大股的或小股的兵马到了何处,物资与伤亡情况如何,再推演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对局势做判断。
比如一张雁门关的地图上,已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旁边还贴着几张关于双方将领的情报。
她想要多帮些忙,但懂的事实在太少……这才想起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
“哦,你让我写给舅舅的信写好了。”
李瑕接了,放在案边,准备一会遣人送去。
赵衿问道:“能招降他吗?”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就当是多给他一个选择吧……”
~~
如今贾似道还没有从川蜀撤军,至少李瑕还没收到消息。
不过李瑕认为宋军已暂时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之前他分析局势,认为到了三方僵持的阶段,大家都像是紧绷的弦,就看谁先犯错,谁的弦先绷断了。
于是,李瑕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即回来坐镇开封这个像是棋盘天元的位置。
结果最先绷裂的果然还是宋廷。
吕文焕一缩头,宋朝廷马上就乱了,内斗、求和,“嘣”的一声,贾似道的弦先断了。
而忽必烈犯的最大的一个错就是寄望于宋军帮忙牵制,受此影响,单独面对李瑕便处于下风,只能再缩。
到了这个阶段,李瑕所求的则是不给忽必烈翻身的机会。
那么,这个阶段的关键就在于这山西北部,晋冀蒙三省交汇之处。
李瑕不仅要让张弘道、张珏这两支主力都北上,还需要刘元礼一路破雁门关、居庸关,彻底对忽必烈形成包围。
对着地图思索了一整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李瑕招过林子。
不一会儿,林子进了殿。
“陛下,这是今日送达的军情。”
“聂仲由有战报传来吗?”
林子道:“还未收到。”
李瑕略略沉吟,道:“派快马传旨给他,再告诉他,朕需要他保证元军不能偷袭关中的同时,还要他从北面渡过黄河,拿下云州、朔州等地,助刘元礼破雁门关。”
~~
九月初一,居庸关。
一队骑兵在傍晚时赶进了关城。
为首的爱不花身披着华贵的皮裘,器宇轩昂,登上了城楼向东望去,目光向往。
“大王,可以用饭了。”月乃合过来提醒道。
爱不花抬手一指,道:“明日早早出关,天黑前能到大都吗?也不知公主从开平到了大都没有。”
月乃合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大王就算不亲自到大都,大汗也一定会把公主送到汪古部的。”
“怎么会?”爱不花道,“过去的两年里,我多少次请求大汗,他都没有同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月乃合道:“大王该知道,局势是像水一样在变化的。自从唐军攻破了太原以来,大汗对待汪古部的态度就已经起了变化,大王难道没有察觉吗?”
“这是好事,不是吗?”
“臣反而不认为这是好事。当唐军攻到雁门关,就代表着包括山西世侯在内,别的兵马已经不能够守卫燕云十六州,大汗更加需要汪古部的牧民们上战场。而经过了这几场大败,大王还能剩下多少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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