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这京城之中,是没有秘密的,连城墙的石头都会说话。
硕王府的皓帧额驸,在与公主议婚之前就跟一低贱的歌女勾勾搭搭的,大庭广众之下就拉着手搂着抱着说情话——什么,你不信?嗨,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跟那多隆贝子还大打出手——对对,就是那天那两个在龙源楼门口打架的——你也听说过了吧,就他俩!
啧,怎么可能认错?那多隆贝子整天带一群奴才在那一片晃荡着皓帧贝勒天天骑马招摇过市的,我这怎么可能认错?我可是整天都在那条街上遛鸟的——哟,我还不就是亲眼见了——那小娘们拎着琵琶追着多隆贝子打了半条街,把我那宝贝儿黄鹂给吓得几天都没开口!
那皓帧贝勒也真敢,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房里带——现在公主进门了,那歌女他还敢留着?
瞧瞧,你这消息过时了吧?那硕王府还就出不怕死的,跟公主议着婚他就养着那外室了,他还有什么不敢的?现在公主进门了,人家更是直接把人带回王府了——我堂弟的奶妈的侄女的表姐一家子就住在东城帽儿胡同,他们可是亲眼看着是那硕王福晋带着一群人去把那个带孝的歌女带进府里的!
还带着孝就敢把人往府里带?硕王府也不嫌着忌讳——
这些天来硕王府大兴土木的,把那本来在王府内的公主房独立出去成了公主府,谁知道安得是什么心?只怕是……
坐在北京最大的茶馆二楼包间中的老人放下茶杯,伸手敲敲桌子,指了一下半掩的门。立刻有步履轻盈的侍女上前把门关严,也挡去了门外不时传来的丝言片语。
“京城嚼舌头的闲人还是那么多。”包间中唯一坐着的老人冷哼一声:“这外面关于硕王府的传言怎么就多成这样了,嗯?”
“爷您明鉴。”站在桌边的看着有五六十岁的圆胖男子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回话。他的声音带着尖细,一听就知道是太监:“京里面的闲散旗人好歹要有点事干——硕王府的事情,也不算什么军国大事——”
所以,在这处处贴着“莫谈国事”的茶馆里,也就这些王公权贵们的风流韵事能让这帮子闲人磕磕牙了。
“外面的闲言碎语传成这样子,弘历他都没注意一下?由着那些个奴才们欺辱我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头发已几乎白完了了的老人身形干瘦,但那黑漆漆的眼睛闪烁着冷光,依然有着慑人的威严:“不算军国大事?天子无私事!”
这位已经七十五岁高,敢点着现任皇帝的名讳批评的老人,就是当年的雍正皇帝,现在的太上皇。十六年前他退位给自己的儿子后,便对外宣布雍正帝已大行,带着一些心腹居于苏杭一带,轻易不回京城。
“……”身边侍立的太监更加恭敬的压低了身子,闭紧了嘴巴不敢接话。房间内十几个护卫侍女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的只拿自己当木头人——当爹的能这么说儿子,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可不敢接这个话。
“苏培盛,准备着上折子吧。”又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太上皇漆黑的眼中冷意融化了一点:“说我这两天会回去。这些个污七八糟的事他忙的来不及管,我总是要替他看这些的。”
“嗻。”身边服侍了几十年的大太监苏培盛甩马蹄袖打了个千,顺便擦去额上的冷汗——到京城了马上要进宫了才通知少爷,四爷您的腹黑几十年都没变啊汗……
————————分割,紫禁城中————————
我们尊敬的乾隆陛下现在很郁闷。
科考又出现舞弊案了——虽然几乎每三年的大比都会闹腾一次,但这次是在江南!皇阿玛还在那边住着!
果然,第二天那蓝色封皮的折子就砸在了他的龙案上。立刻派了一堆人下去查,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关的关,终于在一个月之内把这事搞定了——西北边又闹腾开了。
作为一个忙的团团转的皇帝,乾隆表示鸭梨很大。
所以,我们忙着对付又一次反叛的准噶尔的皇帝陛下,是真的,完全的没有注意到他一手挑出来的额附有什么问题。而那些市井传言,还暂时上达不了天听。在被那拉皇后整顿的严实的像铁桶一般的后宫中更是传不起来什么流言蜚语。
正在乾隆安排完了出征西北的人选后,摸着下巴对着内务府送过来的绿头牌认真思考时,一个气度沉稳,看着有些眼生的太监走了进来,跪地请安后呈上一封蓝色的折子——
蓝色的!蓝色封皮掐金线的!
圣祖在上!皇帝陛下有气无力的挥手让内务府的人退下。翻开折子,里面短短的几句话让本来已经苦着脸了的皇帝软了腿:“朕已到京,须明察暗访些事,莫寻。两日后归宫,莫张扬。”
须明察暗访些事——皇阿玛啊儿臣又干什么您老不满意的了?乾隆皇帝宽面条泪中。
————————————分割,上书房————————
“孙大人,怎么连您也——”
“不止老朽,各部尚书,上书房诸位中堂,军机处诸位章经,都在。”七十多岁了的工部尚书孙嘉淦拱了拱手:“岳老将军,富察大人,二位可是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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